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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振濂:定义民国书法

发布时间:2021-08-19 09:47:01 浏览数:

思想命题:

1.书法的文化根基的变迁:从文言文到白话文;从古诗文到语体文,以及标点符号的应用。

2.书法的行为方式的变更:从右起竖式到左起横式,从日常书写到技法表演。

3.书法的工具材料素材规定的变异:从毛笔字到钢笔字,从繁体字到简化字。

4.书法展现方式的变革:从书斋文雅到展厅竞技,从书写技法到视觉形式表达。

5.书法观念意识的变化:从习字(文化技能)到书法(艺术表现),从立足应用转向审美观赏。

古代书法有简体字吗?有展览会吗?有钢笔字吗?有标点符号吗?有书法的科班训练吗?有用写字来表演作秀吗?如果这些在今天看来十分普通、稀松平常的现象,在古代从未有过,那还不足以显示出民国书法是一个亘古未有的大时代?更进而论之,古代有书法结社参加协会吗?有书法报刊微信信息交流吗?有书法的科班高等教育吗?有书法投稿动辄数万件的评审吗?如果这些也都没有,那么今天我们就不可能从古人那里获得现成答案。但民国书法却不一样,由于西学东渐、洋务运动、维新变法种种大文化大政治的环境转换,在这“历千年未有之奇变”中,民国书法(包括此前的清末)却构成了一个新旧转型过程中至关重要、不可或缺的孕育期、銜接期与发生期—它背后的来源是古代书法的已有固定形态与模式;它所面对的是从未有过的、并无现成答案的新挑战新问题。

民国书法(扩而为近代书法)的价值与意义,正是在此中凸显出来。在这个领域中,图像资料即民国书家的作品是第一位的;而文献资料即关于传记、著作、论文、随笔丛札、期刊、报纸是第二位的。倘若再深入了解,则书法家之有官员、学者、遗老、商贾、军人、文学家……丰富多彩的社会各阶层的覆盖面。又书法作品除篆隶楷行草外,仍有对联、尺牍、中堂、横批、册页、扇面、碑志、匾额;颜柳欧赵苏黄米蔡大小二篆颠张醉素,乃至于龟甲兽骨西北汉简敦煌残纸魏碑墓志——这些,都是民国独有的书法形态。如果纵向看书法史,那么龟甲兽骨文字、西北汉简隶书、西域敦煌文书这些内容,在民国以前的书法中都未曾有过,因为当时还未有出土面世;即使是魏碑墓志摩崖造像记的流派新风,也是通过赵之谦、张裕钊、康有为、沈曾植、李瑞清、曾熙、陶溶宣、胡小石、萧娴、沙孟海等从清末带入民国书坛,在此之前的唐宋元明和清中期以前,其实也未曾有过。至于从书法形式上看,民国前后,对联、匾额、手札、扇面为四大渊薮。对联书法在京沪广受欢迎,士子商贾、官僚遗老,人皆以书房有一副名家对联为荣,市场需求极大;而匾额书法则应因于厂肆市招,遂成街衢坊巷市廛商铺一大风景,自然也是极受追捧。我最初很奇怪民国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各色对联传世,后来想想,当时书法能走进千家万户市庶士子之书斋的,就是这个对联;而书法得以走进各色市场经济商贸活动的,也正是这个匾额招牌,故尔民国书法之社会性、普及性的体现,自有其特殊的形式管道一一除手札尺牍这些纯实用的样式之外,对联与匾额,相比之下,正是极其具有“民国范”而为它时代所不及的。

在民国前后的书法名家大师中,有许多毫不逊于古人的修为与造诣,就笔墨论,吴昌硕追寻籀篆古意强项扦格而不失时尚,还惹得许多正统书法家曾激烈批评攻讦过;沈曾植以行草追魏碑方笔,还第一次关注汉简,表现出极其难能可贵的对新出土文物的先知先觉;白蕉踪迹二王有深入精髓之内美,举手投足间的魏晋风范,为隋唐以下奉二王为宗者所望尘莫及;其他如康有为、李瑞清、于右任、沈尹默乃至再后一代的沙孟海、林散之、陆维钊、王蘧常、萧娴等,皆能各擅胜场,引领风气,更可贵的是,不仅个人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而且还能引进新技法与新风格:如沈曾植于汉简、罗振玉于甲金文、李瑞清于摩崖、于右任于章草……皆能提出一个时代独特的新解读从而施惠后学、泽被天下。没有这些新出土文物的刺激,唐宋元明清各代书法家是既无此意识也无此能力的。

时下我们正大声疾呼要新提倡自然的“日常书写”,以祛今日书法抖擞作秀、故作姿态之弊。而民国时期大量书法遗迹,正是这些书札便条尺牍册页记衣食住行晨昏朝夕,它们正是最典型的“日常书写”——秦汉晋唐的书法,是正规严重的石刻碑志对比于“日常书写”;宋元明清的书法,是手卷中堂条幅的肆意挥洒对比于“日常书写”。民国时期,当然也有楹联匾额的对应于“日常书写”。但正因为其后钢笔字取代书法的“日常书写”一翼,书法被逼只能在条幅对联中堂手卷这些非“日常”的环境中存身,故尔解读民国书法,正应该清醒地认识到它是纯粹“日常书写”文化形态的最后一站,再往后到当代,伴随着学科教育、展厅文化……诸多转型,书法终于摆脱、抛弃、遗忘了“日常书写”而走向纯粹艺术形态,以至于我们今天还要再费心费力去重新提倡“日常书写”——既要重新提倡,自然就证明此前的衰落与消亡。换言之,以前信手拈来的常识,变成了今天必须特设的目标了。而民国书法,正在此中扮演了一个不可或缺的、转折点与交接点的重要角色。

我在20世纪80年代,对近现代书法史有着浓厚的兴趣。曾写过一部25万言的《现代中国书法史》,由河南美术出版社出版,后来在编辑“大学书法教材集成”15册时,还不忘单列一册《近现代书法史》以证我认定的50年民国书法史其含量绝不逊于五千年古代书法史的观点。而在领导浙江大学中国艺术研究所博硕士教学的15年历程中,“近现代书法篆刻史”“近代中国绘画史学史”“近代美术史”等,一直是我们竭力打造并驰誉全国的学术品牌。但其时颇感困扰的,即是现存作品资料的不全面不系统,还有文献资料的缺乏梳理。这次看到河南美术出版社下决心在原有的资料成果基础上再登新高,反复切磋往还,增益补漏,遂成目下这样一部三大册的资料总集。责任编辑白立献来问学于予,遂深感学术进步一日千里,我辈未可有丝毫懈怠,有此巨纂,正足以造福学林嘉惠来者,不得不击节称赞之。故乐为之序。

(2016年明30日于杭州西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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