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宝马车厢以蓝色霓虹光条凸显优美轮廓和清爽线条，整个驾驶舱仿佛沐浴在《电子世界争霸战》的荧光中，感觉非常前卫，何况这抹蓝调现已成为环保汽车的代表颜色，以示宝马i8绝非你我熟悉的传统跑车。

所以此刻身在i8上的我感觉有如化身Bruce Boxleitner，不过此地并非刀光剑影的电子世界，而是泰恩河畔城市纽卡斯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以为这个北部工业城市并非宝马i8展示碳纤维底盘、电气驱动和混合动力科技大未来的理想场景。可是请你再想深一层：纽卡斯尔在2009和2010年两度获选为英国最环保的城市，电动汽车充电站的分布密度按人口计算号称全国之冠。根据市议会的网站资料，这时在我方圆数百米内就有32个充电站。

难以置信吧？尤其是当你知道我正在通过的地方，恰是1876年落成的纽卡斯尔古老地标一一满身铆钉，工料有多没少的重金属巨构“Swing Bridge”。沿着这道平转桥横过泰恩河时，左边可见弧拱胜似悉尼大桥的泰恩桥，右边是四四方方的高架铁道桥（High Level Rail Bridge），纽城最古老的建筑就在背后，走在我前方的则是世上最古老的跑车。

这样形容保时捷911，未免尖酸刻薄，但911的处事手法确与宝马i8有着根本性的理念差异，其发展过程得力于自然演进的潜移力量，由是奠定天下第一跑车的江湖地位。水平对置六缸发动机架在后车轴上，后备厢位于车头，四张座椅居中，这些经典特征大家想必耳熟能详矣。

另一边厢的捷豹F-Type同样借鉴往昔，却轻轻带过漫长的演进阶段，一举成就了这款美得叫人心碎的重火力5.0LV8机械增压R版。论力气，它明显抛离只有1.5L涡轮增压三缸和单一电动机傍身的宝马i8，不过这一点在此时此刻并不重要。无可否定，这头大猫响彻非洲平原的咆哮，在这片宁静街头不难惹得疏落途人回头张望，可是问心一句，捷豹在这里到底不像身处大平原那么相得益彰。

我十分理解有些人把色声夺魂奉为招摇过市的至高心法，可是就算纳入这重考虑，宝马仍然令对手显得黔驴技穷。请勿误会，就油门准绳度、转向反应娴熟和外形出众而言，这两位对手绝非弱者，保时捷的水准更可谓出类拔萃，但功力纵高，它们始终无法像i8那样化身非常规潜舰无声潜航。

一念及此，i8上的我信手按下了“e-dive”按钮。喔！对不起，是“e-drive”才对。这一按之下，车厢内的蓝色光芒顿时大盛，仪表板上的屏幕同时重新排列显示内容，三缸发动机的嗡鸣声和透臀而来的微弱震动旋即消失，唯一听到的只是连串电气轻啸，感觉俨如置身于赤色十月的舰桥。这手都市潜航功夫，别说一般电动车，就连i3、保时捷918 Spyder和特斯拉Model S也有所不及，隐身效果立竿见影，身手准绳老练，乘坐感觉舒适称意。我实在无法想像动力传动系统一动一静之间竟能如此滑溜，唯一可以挑剔的地方（绝没唯二），是车手试图在粗糙路面突然加速时，牵引控制系统会出手遏抑动力。乍听也许很奇怪，但我觉得市区比其他地方更用得着稳定控制系统。

这辆车开起来很过瘾，操纵手法同样简单又有趣，进出车厢反而最考功夫，前倾式四座车舱和中置发动机的布局很容易令人联想到路特斯Evora，高耸方形门槛尤其不利乘客上下。一手抽出鲜蓝色安全带搭过肩膊时，我不禁怀疑那个缀以蓝色镀铬的方向盘略嫌花哨，未及细想便按动“Start”按钮，信手往后一拉挡杆，起步手续就这么简单，因为i8晓得代你解除手刹，起步之后自动进入发动机按需要介入的“Combined”综合模式。若需火力全开（内燃机全程发功），你要做的只是把挡杆拨往左边，不必费时逐一调整减震器、排气、转向和油门设定。威力如何姑且留待明天再说，今夜还是专心享受轻快潜航的妙趣吧。

保时捷和捷豹的变速器也懂得自动变招，F-Type用上八挡自动，911是七挡双离合。游走于市区，两套系统同样不毛不躁。对，捷豹的油门踏板相当敏感，车手务须小心控制右脚力道，长又长的车鼻亦出乎意料低矮，但转向灵活有余，不难掌握位置和距离感。保时捷可谓实事求是的典范，坐姿低矮而挺直，身法灵活胜似掌上舞，体积小巧却有偌大玻璃面积让你一眼关七，车身阔度比诸两位对手少逾100mm。三者之中以宝马的占地面积最大，不过实际开起来却不见得比捷豹笨拙，整体布局与保时捷皆称得上大师杰作，空间感同样不落四座跑车的俗套。不过跟911一样，i8的后座始终比较适合当作附有安全带的载物空间。

比诸车厢布局，机械部分更耐人寻味。宝马的三缸中置发动机位于后座背后，负责驱动后轮。由于发动机体积小巧，又属于高度增压型，每当涡轮增压器发功或转挡时，i8得调动特大启动马达帮助发动机鼓动真气。车头那边则有赖功率约为96kW的电动机驱动前轮，为其供应电力的电池就藏在“LifeDrive”碳纤维座舱四面包围的中央脊梁内。各位想必也有兴趣仔细看看这个神乎其技的碳纤维结构，但俗语有云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你我顶多只能透过门框露出的碳纤维和车门轻如无物的质感得见其一鳞半爪。打算退而求其次一窥汽油发动机的风貌吗？对不起，i8的发动机藏在密封舱盖下，而且只有代理商才能开锁。

先别失望，因为你最少可以窥探263kW和569N·m的堂奥。这股动力不可谓不强矣，可是依然难与捷豹的399kW和679N·m相提并论。虽说宝马的1490kg体重比胖捷豹轻约160kg，可是最少在字面数据上尚不足以抵消这等动力差速。不过此行现已进入第二天，从电子世界走进现实的战况也变得峰回路转，退一步说也足以在北约克郡荡气回肠的沼泽区激起干重浪。

宝马在这个舞台岂止速度飞快，简直快得要命，究其原因离不开两点——反应和初段爆发力。你我早已习惯内燃机需时蓄劲进入最佳工作转速的特性，就算机械增压发动机也无法做到第一时间劲随心发。电气却有另一套发力方法，任何时候都可以第一时间释出最大威力。所以每当你在i8上有需要加速突围，就算所用挡位偏高，比如以五挡开进环形路口时巧遇一辆失魂落魄的Micra突然掩至，一下子忘记了降挡脱身，你仍然可以迅即加速，反应之快足以杀捷豹和保时捷一个措手不及（后者尤然）。若然选取正确变速比，更可以一次又一次令它们寝食难安。

其实更值得考虑的一点反而是你喜不喜欢这种玩法，是否觉得随传随到的电气爆发力比诸水平对置六缸一鼓作气冲上转速高峰的滋味更刺激。这个问题可不容易回答，因为电气快感于我们仍是新鲜事物，宝马亦真的花了很大功夫才炼成这套勾魂大法。把挡杆往旁边一推进入“Sport”模式，i8的反应明显变得更敏锐（底盘和发动机皆然），同时发出相当悦耳的人工合成自然吸气声浪。说是人工合成，这股声浪当然是假的，说白了只是把噪音加工过后泵进车厢，发动机本身其实不会高潮叠起，只管待在中等转速埋头苦干。

这一招可谓一绝矣，但我左听右听，还是觉得其内涵、质感和催情效果逊于保时捷平水平对置汽缸。911的发动机需要车手同心协力，多用脑袋，投入其中占一脚色。

至于捷豹……呵呵！果然名不虚传，速度非常高，不过所谓高……嗯哼，唯有突进在下不敢踏足的速度领境，它才会发挥高人一等的速度。尽管用尽方法拆招，F-Type始终无法在较低速度域把679N·m扭矩平顺地施加于柏油路面，车身因此不时扭动不安，橙色提示灯闪个不停，促使车手下意识抽回右脚。结果，捷豹实际施展出来的速度不见得比对手快。话虽如此，这辆F-Type依然极富娱乐性，尽管直线速度、声威和剧力有点狂似旧型号TVR。旧派风味相当浓厚，无奈灵魂深处硬是缺了一点世外高人的淡定气质——面对郊区破破烂烂的棘手道路，偏高重心和后轮抓地力不足皆意味着F-Type不是心血不足者所应挑选的座驾。

在这片约克郡擂台上，保时捷可谓一枝独秀。以短小悬挂行程就能化解这么乱七八糟的路面冲力，车头明明没有什么负重，底盘却犹能四平八稳，这一切大概只能解释为汽车炼金术。911之所以与别不同，皆因四个字——后发先至。它解决问题的速度比车手还要快，勇于承担你做出的恶果，然后见招拆招，第一时间拨乱反正以迎接下一轮恶斗。它开起来实在太甜美，出招准绳无误，扣人心弦，车手可以完全仰赖前轮，底盘和上乘刹车的沟通力简直无与伦比。两年前换代时，我们曾经批评911引进电气化动力辅助转向，此刻却已无暇挑剔。

这都是宝马之过，因为i8欠缺自然而然的转向感觉（尽管三者之中以它的轮胎最狭小），即便处于“Sport”模式，方向盘依然流于轻飘飘。就算真的苦苦相逼，方向盘也没有足够信息提示车手前轮累积了多大压力，直到前轮到达极限开始转向不足，车手才赫然知道情况有异。这种时候，保时捷犹能提出多种拆招手法，宝马则比较单一化，修正动态的筹码仅限于微调油门。

这样说并不代表i8步履蹒跚。事实上我觉得这辆宝马相当出色，只是套路与众不同，底盘刚度奇高，而且重心低又低，有利底盘平稳推进。难怪乘坐感觉这么称心，动态反应十分流畅，不费吹灰之力便把你快捷妥当地送过弯角，在速度较高的长长弯角又可以划出一道优美弧线，仿佛不惜废掉轮胎外缘也要死守本来轨迹。

i8到底不是跑车中的死硬派，不过一锤定音之前，请大家首先考虑两件事：燃效和长途续航力。在这片沼泽擂台上，宝马实际录得的平均油耗是7.97L/100km，我自问从未见过掀背跑车有本事超越这等成绩。至于911和F-Type，所得成绩分别是每百千米12.92L和14.16L。当然，i8的油耗很视乎车手依靠电力的程度。由电力和燃料饱满的状态跑至一滴无余，我们得出的燃效大约在5.6至6.4L/100km之间，一缸汽油最少可以跑上480km。加上出奇宁静，平稳舒适，举重若轻，i8无疑是迄今为止最美好的长途座驾。

基于上述理由和其他考虑，许多人大概就要第一时间宣布i8作为跑车未如保时捷911称职。此言极是，因为i8的确不像911那么善于演绎传统跑车的套路，但i8本来就不是传统跑车嘛。它的意义在于吸引开明消费者放下车种的门户之见，投它一票的人就算有所迁就，亦不外乎进出车厢的手续略为繁复。然则我会舍911而选择它吗？这一问实在叫人好生为难，但我大概会选择宝马，因为i8看来正在迫使跑车王国重新洗牌。这一球现已落回保时捷场区，且看他们如何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