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范文大全> 工作总结>

杏儿红了

发布时间:2022-03-05 08:39:23 浏览数:

打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老家不在这座城市,我父亲干革命来到这座城市,在这座城市里娶了我的母亲,所以就有了我们的家。

我老家在南方的乡下,很遥远。小的时候,有月光的夜晚,奶奶总要指着南方那颗最亮最亮的星告诉我,我的老家就在那星的底下,我的爷爷还在那留下了一幢房子,那房子,好大好大,比我们的窝要大许多。小的时候,我们家不像现在这样住楼,住小平房,奶奶总是把我们住的房子叫窝:“你老家的房子才叫房子呢,那房子斗拱飞檐,屋角上盘踞着独角兽,那四周回廊,那做回廊的木柱是当年你爷爷雇了船,跑几天几宿的水路才运回来,那么粗,那么直……”我想象不出“那么粗、那么直”是多粗、多直,就问奶奶:“文化宫的柱子也赶不上吗?”奶奶说:“文化宫的柱子也赶不上!”我的心一下子就飞了起来:我老家是有美丽甘蔗林的地方,空气中流动的都是快乐的歌声,豌豆像紫色的蝴蝶含着碧玉静静地停在绿叶上。

小学毕业那年的暑假,奶奶领着我回了一趟老家,我们乘火车到南京,再从南京换汽车到一个小县城,又从小县城换汽车。出县城,跑十几分钟的柏油路,汽车就拐进一条乡间的沙石道,一股沙尘紧紧地咬住车屁股,不声不响地跟车赛跑,就像浪涛紧紧咬住乘风破浪的船。后来沙尘终于把车落在后面——我们的车停了,停在一个叫做“松桂”的小村庄——这就是我们的老家,

当着许多来迎接我们的乡亲面,我奶奶突然泪如滂沱,我看见西边翠竹掩映间露出一抹黛色的瓦,那种青黛,绝然不同与周围人家的屋顶,我从公路上飞快地跑下来,通往翠竹掩映间的那条小土路。弄得我一双新球鞋像风尘仆仆的客。

我站到我的老屋面前了,它又矮又胖,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拿它跟奶奶无数次描述的那幢房子相比,屋子的窗户是那么、那么的小,房间里黑乎乎的,一推门。一只小老鼠瞪着贼溜溜的眼,箭一般地从我脚边溜走了;房子分东西两厢,中间天井,苔藓悄然无声地在天井里疯长:至于那回廊的柱子,不过坛口粗,还赶不上门前那两棵杏树。可是住几天我就喜欢这里了,我喜欢乡下我的二叔,入夜了,二叔一边敲着小鼓,一边娓娓地说着从前的故事:我喜欢老屋的门,那门用整块木板做成,有一寸多厚,我双手把住门闩,把脚往上缩,然后往左右倾身子,门轴便快乐地“咯呀,咯呀”叫着:我喜欢门前那两棵杏树,那结出来的杏,酸里透着甜,奶奶和我晚回了一个月,树上的杏没有了,不过还有满树的叶子,还有粗壮的树干,我爬到树千上,有一只小虫,样子有点像蝗,可是脖子却很细,我逮住它,它曲起两只前脚,向我作揖求饶,许多年后,那可爱的样子还在我脑海里飘呀飘着……

我的故事却要从20年后的2001年开始,这一天,四月的阳光很强劲地射到老屋的瓦上,瓦缝间稀稀落落的几棵寸把长的草,迎着阳光倔强地生长着。

二叔睡到半晌才爬起来。其实,二叔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昨晚大叔给二叔来了一个电话,大叔说他已经退休了,要回来住一阵,一来呢,住在城里心里闹得慌,二来呢,“你一个人过日子、我跟你说说话”。40多年前,大叔从老屋里走出来,投身革命的洪流,后来在离家很近的小城工作,这期间,除了我奶奶回来的那次,大叔偶尔因为工作的关系回来,从没在老屋住过一宿。昨晚二叔躺在床上,琢磨来琢磨去,也琢磨不出“这山人葫芦里装的什么药”,翻过来,覆过去,58岁的人竟一夜没睡着。

二叔半晌爬起来,洗漱完毕,然后“咯呀”一声,把门拉开了,门外的阳光迫不及待地朝他扑面拥来。二叔眯了眯眼睛朝门前看看,门前庄子里已有几个五六岁的小家伙在转来转去了。杏花落后,他们就把这儿当成自己的游乐场,杏树底下好乘凉,而树上杏儿青青的,也让他们心旌摇荡,按说现在的条件好了,花点钱一年四季什么时令的水果买不到,可这些小家伙,香蕉扒了皮儿咬半口,哈密瓜吃一片丢半边,正儿八经买来的东西,吃起来不香,而青青的杏儿,咬一口能把下巴酸掉,可偏偏让他们得馋痨。

昨晚大叔在电话里还对二叔说,今年他又有时间了,杏儿红了的时候要摘一些送我奶奶,“小孩都是人来疯,你大人要有个大人样,要是成天和小孩在一起疯疯颠颠。那些青杏还不都被糟蹋了,拿什么送给妈,得武,你可记注,别像去年啊!”

二叔心里想:兄长脾气还似旧般,但还是唯唯诺诺地把电话挂了,二叔是说书艺人,听奶奶说,早些年,我们老家那儿说书艺人有许多许多,光我们村庄就有4个,后来许多人都改行了,我们村庄现在只剩下我二叔一个人。为什么独独他没有改行呢,奶奶说,那是因为我二叔说书说得太好了,别的艺人说书都赶不上他。农闲的时候,二叔就会携一面小鼓,走村串户表演,自己现在不种田了。

来我们家,二叔更会说上几段,记得有一回说传统相声,说的是《江南围》,说乾隆皇上跟刘墉在茶馆里喝茶,听见附近有蛤蟆在叫,就想和刘墉开玩笑,问那边儿什么东西喧哗,刘墉说是学生读书呢,乾隆说,那你去把学生找来吧,刘墉走到河边儿,蛤蟆一见人,全跳进水里了。刘墉心想:这怎么办?正着急时,看见有只王八在岸上杂草中爬,就给抓回来了、皇上说,我找学生问话,你怎么拿王八来了,刘墉说:“启奏万岁爷,学生放假回家了,我把老师给您带来了。”二叔的声音好听,最后一句话:“启奏万岁爷……”从二叔的嘴里出来,你听的却是“七奏万细爷……”二叔的声音拖得长长的,仿佛香炉的烟在你的头上盘着旋儿。我们一家人都乐开了怀,我奶奶更差点儿笑岔了气。我奶奶说:“得武的口才,那刘宝瑞说起来也未必赶得上呢!”

那回,大叔也在,奶奶对大叔说:“得文啊,妈的话你忘了么,有合适的女人家,还帮得武张罗一个。”大叔一听就急眼、大叔一本正经地说:“妈,你问得武,替他张罗几个了’现在正道是种田经商,得武走村串户卖唱,人家一听,妈你说有谁会看上他?”奶奶说:“什么叫走村串户卖唱的呢,得武多好啊,你看看这……”二叔说:“别人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别人呢?反正我一个人自在惯了,光棍好,光棍好。一人吃了全家饱……”“话不能这么说,二弟,有合适的还是考虑一个,”我妈妈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要不这样吧,你就留在我们家,白天我给你联系我们单位文化艺术中心说评书,你的条件可以呢,你往那一站说评书,没准就有许多人看上了。”奶奶一拍大腿,说:“是啊,我家得武往那一站,没准明儿就是明星了,能行么?你和你们同志先说说。”“行什么行啊,”大叔又一本正经地说:“就得武说的那方言?也就我们一家人能听懂!”

二叔没有结婚,却极喜欢小孩。他眯了眯眼睛,朝门前看看,想起了昨晚大叔的话,故意朝门前板起脸:“呔!都回去,天天、婷婷、还有兵兵,今天这里禁场,你们都回去,”二叔长得又高又瘦,奶奶说他是猴相,虽怒不威,一板脸,更有趣。那个6岁的小婷婷就跑过来,小鸟似的问个不休:“二爷爷,什么叫禁场呀?为什么今天这里禁场呀?为什么让我们都回去呀?”二叔说:“禁场哪,就是说今儿这不许小孩子玩,

上一篇:老北京的茶馆

上一篇:袁阔成:我把身体当地种

相关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