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以色列莫菲研究院院长米希尔·葛兰（Michal Golan）博士应邀于2014年11月17日在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举办科研讲座，就以色列教育体制及其面临的挑战，尤其是教师发展等情况进行了介绍。以色列莫菲研究院是以色列教育部下属的教育研究机构，成立于1983年，是以色列教师教育与教学项目的国家级研究与开发中心，最早以开展教师培训项目为主，目前的工作领域包括教师教育研究、课程开发、信息技术与政策研究等，对以色列教育的发展做出了杰出贡献。米希尔·葛兰博士表示，希望中以双方加强交流，增进了解，相互借鉴先进经验，并能够在共同关注的领域开展实质性的合作研究，共同促进两国教育领域的发展，并将教师教育理念的国际化进一步发展，为实现“世界一流的教师教育愿景”打下坚实基础。

关键词：以色列莫菲研究院；以色列教育体制；教师教育研究

非常荣幸能受邀来中国进行交流。虽然以色列和中国是两个非常不同的国家，但两国之间有很多值得相互学习和借鉴的地方。这次交流对我本人来说非常重要，在北京的短短5天里，我与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的同行进行了热烈而富有意义的座谈，开阔了眼界，对中国教育有了新的认识。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是促进中国国家教育发展的非常重要的机构，体现了中国政府对教育的支持。

中以两国之间有很多区别，但也有很多共同点。中华民族和以色列民族都有着非常悠久的历史，两个国家都非常尊重传统，重视学习，敬重老年人，同时两国人民也都有着奋发向上、力图精益求精的精神。我认为，中以两国建立教育交流长效机制是非常重要的，有助于双方的深入合作与共同进步。

一个国家的教育体制是相对比较复杂的，因此在有限的讲座时间内，我将简要地介绍以色列教育体制及其面临的挑战等相关内容，让大家对以色列教育情况有初步的了解。

一、教育体制概况

（一）和而不同的教育体制

首先，我简要介绍一下以色列的教育体制。以色列是一个很有活力的国家。它的建国历史只有短短60多年，可以说是非常非常年轻的国家。同时，以色列是一个多元化的移民国家。每年都有无数来自世界各地的犹太人涌入以色列。一方面，我们需要帮助外来移民适应并融入以色列；另一方面，我们也需要提高自身的包容性来接纳其他犹太人。

中国有着13多亿人口，有那么多的少数民族、那么多的地区和各地独特的方言，也正因如此，每个地区可以拥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以色列是个只有800万人口的小国，因此人民的统一性和协同性相对较高。以色列人口构成除了犹太人外，还有约20%的阿拉伯人和4%的其他种族，因此以色列社会是非常丰富，同时也是非常复杂的。

以色列是一个多文化、多民族国家，我所指的多文化、多民族，和中国的少数民族等概念不太一样。我们有犹太人、阿拉伯人、德鲁兹人等，属于完全不同的种族。此外，我们的宗教也十分复杂，包括犹太教、伊斯兰教、基督教、德鲁兹教等。尽管人口构成复杂，但我们的教育全部由以色列教育部统一管辖。然而，不同种族、不同宗教的人有各自不同的教育体制和方法。例如，阿拉伯人有自己的教育体制，他们会聚集在相对固定的区域对本民族人进行教育；犹太教人士和伊斯兰教人士也有自己的教育体制，等等。

（二）清晰的教育体系基本架构

在教育的主要参与者方面，第一层是教育决策者——以色列教育部，我们的教育受政治影响比较深，也受国家领导人选举的影响。以色列教育计划涉及的年限通常很短，每位教育部长都会出台新的改革措施，一项计划最多持续实施4年，不像中国有10年、20年的持续稳定的教育计划。这对教师来说比较棘手，他们需要不断适应政策的变化和改革。第二层是地方教育机构。以前，地方教育机构主要提供基础设施，如盖教学楼、提供教学设备等，教育部决定教育的内容；现在，很多地方教育机构有了更多的资金，对教育投入更多，从而对教育内容也有了越来越大的自主权。因此，现在地方教育机构在教育方面的参与度越来越高，影响力也越来越大，造成了富裕地区的教育要好于经济相对落后地区的状况。第三层是教师联合会。教师联合会在以色列的势力是比较大的，在以色列要开除一位教师是非常难的，因为教师背后有教师联合会提供的支持和保障。实际上，在以色列，教师受三方面的管理，分别为教育部、地方教育机构及教师联合会，但有时候这三大主体之间并不是协调一致的。

（三）具有包容性的教育体系

我想强调的非常重要的一点是以色列教育体制的包容性和人道主义。在以色列，有学习障碍的学生，即残障学生，可以到正常的课堂上跟正常的学生一起上课。以色列法律规定，家长可以决定有学习障碍的孩子是否参加正常课程的学习。这一点是非常不容易做到的，体现了以色列教育体系的包容性。

以色列崇尚人人平等，每个人都应该被给予同等的机会参与社会活动。以色列法律规定，所有公共场所都必须装备方便残疾人使用的设施，如残疾人专用通道或电梯。现在法律还规定，要给聋哑人、盲人等专门配备适合他们使用的笔记本、台式电脑等设备。

以色列是一个移民国家，不停地有外来移民涌入，而学校是个非常重要的促进民族融合的地方。因此，教育对传统的重视程度，以及它的社会性都非常重要，而教育的包容性尤为重要，学校要帮助人们接受不同文化的差异。

二、各个教育阶段概况

以色列教育从建国开始就是义务的、强制性的。3～18岁是义务教育阶段，接受特殊教育的人，其义务教育年龄段是3～21岁，每个人都必须在相应的年龄段接受教育。目前，以色列有约200多万名学生。

（一）学前教育

1.家庭教育

我们认为从婴儿呱呱坠地之时起，教育就已经开始了。国家没有为0～3岁的婴幼儿设立统一的公共教育机构，因此该教育阶段实际上属于家庭教育范畴。

在以色列，家长的教育参与度是很高的。我们认为，家长也是孩子们的老师，并且是最重要的老师。尤其在人际交往和生活技能方面，家长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孩子们从家长身上学会如何交际、如何参与集体活动。我认为，最重要的教育就是这些非正规教育，包括生活经历、人生体验。

2.高质量的幼教师资

以色列的义务教育从幼儿园阶段（3～6岁）开始。以色列非常重视学前教育。在以色列，人们总是在思考，如何让学前教育更加全面，并与各个学科相衔接。这个时期的教育并不是以成就为导向的，不需要学业成果的驱动。学前教育阶段是一个人童年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非常重要。我们对于学前教育教师的要求，跟其他阶段教师的要求是一样的。只有接受过四年正规的师范专业教育的人才能从事学前教育。做一名幼教是很难的，他们需要涉及很多知识领域，还得了解儿童发展、心理学等方面的知识。例如，在儿童还不会说话、不能读写的情况下，如何准确地理解儿童的表达方式，如何向他们传授知识。这些都是最难的，也是最重要的。学前教育阶段是为将来的学习打下坚实基础的阶段。

在学前教育阶段，生活技能的掌握是非常重要的，人的一生中所有必备的基本技能都在幼儿园习得，孩子们在幼儿园学会如何进行人际交往、如何参与游戏、如何进行团队合作等。

3.创新的秘诀是提问

以色列的创新能力常为人们所称道。有人称以色列为“创业之国”（Nation of Startups），以色列孕育了很多新兴企业，这些企业在很多领域都有创新之举。以色列还有许多学术出版物——鉴于我们的人口数量，我们的人均出版量非常高。此外，以色列在科学方面有很多成就，诺贝尔奖获得者数量以我们的人口占比来衡量的话，是相当多的。

人们总问我如何培养儿童的创新能力。以色列的大部分人口为犹太人，在犹太人的传统文化中，创新实际上就是一个问答的过程。孩子们的任务就是不停地提问，大人的职责就是不断地回答。在学前教育阶段，每个孩子的脑子里都装着“十万个为什么”。我们鼓励儿童提问，在一问一答当中，家长会试着创造那些跟实际生活相关的对话。例如，跟孩子一起做饭的时候，家长可能就会问，“为什么土豆做着做着会变软”“为什么鸡蛋开始是液体的，后来变成固体了”“为什么面粉、鸡蛋、糖放在一起，最后能做成一个蛋糕”。这其实就是一个互相激发的过程，使得孩子们更好地理解世界，我们的教材就是“世界”。我们打开“世界”这本教材，和孩子们一起探讨生活中事物的运行和建立，让孩子能摸、能看、能闻，能亲身体验，而不是让他们读课本，看理论。美国教育学家杜威强调教育的相关性，也就是让孩子们学习与自身相关的事物。他们也许理解不了深奥的道理，但是他们从生活中习得的经验是未来学习的基础。

（二）小学教育

以色列的小学阶段教育是从6岁至12岁，学生们就近上学。这个阶段也像幼儿园阶段一样，强调学生全面发展，然而，由于考试等因素，现在小学的正规教育主要强调学科学习。不过，我们为每个班级配备了辅导教师（home teacher/educator of the class），由他们为每位小学生提供综合的教育，进行课外知识的学习，体验户外活动等。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我们的学习方式是“话题学习”。比如，以“水”为话题，孩子们进行小组讨论，内容包括水的构成、水的作用、以色列水系统的问题等，涵盖了化学、物理、社会、人文等多学科的知识，所有跟水相关的知识都融汇到这一个话题当中。但这种教学方法目前没有得到大量普及，因为这对教师提出了相当高的要求，教师必须有很大的知识储备才能适应这种以知识库为中心的话题式教育。不过现在很多小规模的学校以及一些项目采用了这种形式的教育，以学科知识为基础，培养学生的生存技能、生活技能，尤其是团队协作的能力。

（三）初中教育

以色列的初中阶段教育是从12岁到16岁。这一阶段学校的规模会大一些。另外，从初中教育阶段开始，学校的整合性会提高。所谓的整合性是指把经济发展水平不同的地区的学生整合到一起，将来自贫困地区的学生和富裕地区的学生整合到一起，将拥有不同文化背景的学生整合到一起。在初中教育阶段，正规教育仍然以学科为导向。现在，人们希望弱化这种学科导向，让中学生有更宽阔的视野。

（四）高中教育

以色列的高中教育阶段是从16岁到18岁。这一阶段的学生可以自主选择不同的专业。比如，有的人会选择人文专业，有的人会选择数理专业。高中课堂的规模相对较小，学生以专业为导向开始分流。同时，学生在这一时期面临着与学科相关的各种各样的考试，他们的学习压力非常大。跟中国学生一样，他们也需要参加竞争非常激烈的高考。现在，我们尝试弱化这种应试教育，减少正式的大型考试，取而代之的是学校级的小测验。高中阶段的教师要求拥有相应学科的硕士学位。

（五）非正式教育

除了课堂上的正规教育外，以色列同样重视非正规教育，即社会活动，让学生亲近大自然，参加“青年运动”、学术研讨会、工作坊等实践活动。以色列每所学校都很重视非正规教育，并由专门的教师负责。我们认为，学生不应该只坐在教室里学习，培养学生的社会实践能力是非常重要和有价值的。

（六）私立教育

以色列义务教育阶段是免费的，但实际上家长在教育中投入很多，占全国教育投入总量的比例高达22.4%。经合组织国家的家长教育投入的平均数为16.4%。

以色列有很多私立机构，不管是营利性机构还是非营利性机构，都在为教育体系提供服务。我们的教育资金有17%来自于私立机构的慈善基金。在以色列，私立公司或企业可以自己办校，甚至家长也可以自己办学校。

私立机构有丰富的资源，包括人力资源和物质资源。他们有很多志愿者，同时也有较高的创新程度和宽广的国际视野。因此，私立机构办教育有其自身的优势，能够做到量体裁衣，然而也容易出现缺乏监管、信息不透明等缺点。

三、面临的挑战

（一）班级规模过大

我们现在面临的最大的问题之一是课堂过于拥挤。在经合组织国家中，以色列课堂的拥挤程度排名第二。幼儿园阶段的班额达到35人，一个班级只配备两名教师——一名正式教师和一名教师助理。小学阶段，班级规模为每班40个学生。中学因为有选课，所以班级规模不固定，大约也是每班40个学生。鉴于以色列的人口，以及我们这种注重学生全面发展的教育模式，每个班级的学生数量实在太多了。

（二）优秀教师资源稀缺，教师老龄化问题凸显

在教师资源方面，我们面临着教师数量不足，尤其是高质量优秀教师稀缺的问题。我们需要有潜力的青年人进入教育行业。在以色列文化中，女性从事教师职业的比例远远高于男性。教师职业的地位和薪水在以色列并不高，而该职业对从业人员的要求却非常高。因此，想要吸引优秀人才进入教师队伍，我们必须提高教师的社会地位、提供更好的工作环境、给予更高的薪水。目前，我们通过一些项目吸引人才参与到教学工作当中，如把教师作为第二职业。

此外，现在以色列教师的平均年龄正在逐渐增大，鲜有新鲜血液加入到教师队伍当中。以色列的教育体制相对中央集权化，经历了很多教育改革，教育政策常常有变化，因此教师的压力非常大，而且教师职业对知识和技能的掌握及更新方面的要求也比较高，如何吸引高素质年轻人从事教师职业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三）文化多样性带来诸多问题

以色列有不同的种族、宗教，课程设置适应这种文化多样性存在一定的难度。虽然同属一个国家，但是有的人说阿拉伯语，有的人说希伯来语，有的人说英语等，学生们有自己的语言，而在课堂上需要用同一种语言进行授课，这是个问题。如何帮助不同种族、不同宗教的学生建立身份认同也是个问题。入学机会的不公平也是现在面临的问题。在以色列，不同地区的发展程度不一样，有些区域的发展程度较高，比较富裕，而有些地区则相对落后和贫穷，因此教育水平和教育成就受地域较大影响。例如，生活在市区的人的受教育程度要高于生活在农村的人。另外，信息技术方面的获得程度也是不公平的，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学生的信息技术能力就会比贫困家庭的学生明显高出很多。

此外，在以色列，有25%的人口是东政派犹太人，他们的人口出生率很高，人数还在持续增长。他们有自己的教育体制，主要专注于宗教学习，而非英语、数学、语文等核心课程。因此他们在学科方面的知识和技能严重不足，导致学生毕业后很难融入劳动力市场。这部分人的社会隔离性比较高，他们的家里没有电视、电脑，坚守自己的信念和文化。

四、莫菲研究院专注于教师教育

莫菲研究院是以色列教师教育的研究和课程发展的中心。莫菲研究院主要有三大职能：一是促进教师培育人员的自身专业发展；二是帮助教师教育知识库的建立及应用；三是组织或引领关于教师教育和教师职业方面的演讲、讨论。

莫菲研究院有不同的行动纲领，为研究者提供很多不同的学习渠道。因为其受众是拥有不同学习风格的成人学习者，所以我们要为他们提供不同的学习方法。例如，如果你比较喜欢跟伙伴们一起学习，那你可以参与会议形式的学习和讨论；如果你擅长写作，乐于分享知识和观点，我们也能协助你发表作品，我们有自己的出版社。

值得强调的是，莫菲研究院所提供的课程并不是义务的、强制性的，我们的教学对象都是自愿来学习的，因此我们必须要做到最好，才能吸引到最好的生源。

莫菲研究院会不断增加或删减课程内容，做到与时俱进，保持领先。课程内容的设置主要依据于三点：一是学生的需求，二是教育政策的变化，三是教育体制的需求。我们会综合这几方面的需求来调整课程设置及内容，整个学院的风格是开放式的。给大家举个例子，大约15年前，我们有一个很大的部门负责教授教师如何运用网络、如何将计算机应用于教学，所传授的都是最简单的信息技术技能。现在那个部门已经关闭了，因为教师基本上都能自己掌握这些基本技能。现在，我们设立了学术写作中心，帮助大家进行学术写作。

以前，莫菲研究院的重点在于国内的地区性的研究；现在，我们也开放视野，加强了国际交流与合作，跟其他国家的学习和交流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责任编辑 秦悦 责任校对 许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