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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干净的煤

发布时间:2021-06-29 09:12:34 浏览数:

中国已成为全球最大的温室气体排放国,通过洁净煤技术减少排放是现实的选择,但成本问题难以跨越

继广东核电集团与东莞电化实业股份有限公司今年2月正式签署协议,将建设世界上最大的整体煤气化联合循环(IGCC-Integrated Gasification Combined Cycle,简称IGCC)项目之后,又有十几个IGCC项目摆上国家发改委的案头,等待审批。

在4月15日的“《财经》—投资可持续发展的未来”论坛上,国家发改委能源研究所研究员姜克隽向《财经》记者透露,中国原来的计划是在近期先上一批超超临界机组,待IGCC更加成熟后再大面积上马,“但现在看来,这些项目可能一下子都会批下来。”

如果前述建设蓝图成真,届时中国或将成为IGCC这一洁净煤技术的第一大国。目前,美国虽然已经有七个大型的IGCC项目投入运营,但其增长显然远远跟不上中国的规划进度。

在热效率以及污染物控制,尤其是减少温室气体排放方面,IGCC与传统的火电机组甚至新兴的超超临界机组相比,优势十分明显。但是,这一技术能否真正主宰中国洁净煤的未来,或许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是非题”。

“超超临界”技术

煤炭,这种黑色的化石能源,曾经支撑了整个发达国家的工业化之路。在中国,有三分之二的一次性能源供应依赖于煤炭。

然而,煤炭也是典型的“肮脏能源”之一。它伴生的硫、氮甚至很多重金属元素,如果不加妥善处理,在燃烧时会产生二氧化硫、氮氧化物以及含有重金属元素的大量粉尘,是造成酸雨、粉尘等污染的“元凶”之一。煤炭也被认为是不断加剧的全球变暖最主要的“肇事者”。

上世纪80年代初,美国和加拿大曾就解决两国边境酸雨问题进行谈判。在谈判中,美国特使德鲁刘易斯(Drew Lewis)和加拿大特使威廉姆戴维斯(William Davis)提出了洁净煤技术(Clean Coal Technology,CCT)的概念,以期依赖在煤炭加工、燃烧、转化和污染控制等方面的新技术,减少污染提高效率,使煤炭成为洁净、高效、可靠的能源。

1986年3月,美国率先推出了“洁净煤技术示范计划”(CCTP);在随后的十年间,该计划累计优选出45个商业性示范项目,项目总投资达到了71.4亿美元。现在,洁净煤技术已成为世界各国解决环境问题主导技术之一,也是高技术国际竞争的一个重要领域。

在洁净煤技术概念中,燃烧发电是核心。煤的高效、洁净燃烧技术,目前包括了直接燃烧和煤转化为洁净燃料两个方向,超超临界机组和IGCC无疑就是这两个方向上最主要的“领跑者”。

在标准大气压下,水一旦升高到100摄氏度,就会达到沸点并从液态变为气态。然而,超临界机组中,通过将压强到提高到超过22兆帕(约为220个标准大气压),工作温度将上升到347摄氏度。在这种情况下,蒸汽从湿蒸汽直接成为过热蒸汽、饱和蒸汽,热效率也会大大提高。而在超超临界机组中,压强通常都超过了27兆帕(约270个标准大气压),工作温度更是超过了580摄氏度。

一般超临界机组的热效率,比亚临界机组的高2%-3%,超超临界机组的热效率又比超临界机组要高出4%左右。以2007年11月建成投产的华能玉环电厂四台100万千瓦超超临界机组为例,热效率超过45%,供电煤耗只有283.2克/千瓦时,比2006年全国平均供电煤耗要低22.6%。

据《财经》记者了解,目前中国已经有超过60台60万千瓦或100万千瓦超超临界机组正在建设中。根据国家发改委要求,今后60万千瓦以上燃煤机组,都必须达到超超临界机组的能耗指标。

IGCC技术走的是另外一条路线,煤通过气化和脱硫、除尘等净化处理后,转化为含有一氧化碳和氢气的合成气,这些合成气随后再进入燃气轮机发电。

与超超临界技术仅仅追求消耗更少的煤炭不同,IGCC不仅在二氧化硫、氮氧化物和粉尘排放上很小,而且在控制温室气体排放上也有着巨大的潜力。因为在合成气进入燃气轮机之前,就可以将一氧化碳脱除,而仅燃烧氢气的燃气轮机几乎不会排放任何温室气体。因此,这种技术普遍被认为是一种更具革命性的技术。

IGCC冲刺

中国科学技术部973“大规模高效气流床煤气化技术的基础研究”项目首席科学家、华东理工大学洁净煤技术研究所教授王辅臣在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IGCC实际上是煤气化技术、煤气净化技术和高效燃气技术的结合。

目前适于大规模工业化的气流床煤气化技术,又可以细分为粉煤气化和水煤浆气化两种方式。所谓粉煤气化,就是把煤磨成面粉一样细的颗粒,在国际上以英荷壳牌(Shell)为代表;水煤浆则是将煤粉与水和黏合剂混合而成,目前国际上以德士古(Texaco)公司为代表——该技术已经于上个世纪90年代被美国通用电气收购。

早在“二战”时期,煤炭资源丰富的德国就开创了IGCC的雏形。真正现代意义上的第一座IGCC电站,于1994年在荷兰开始运行,采用的就是壳牌公司的粉煤气化技术,热效率达到了43%。

壳牌中国负责煤气化技术许可的经理韩天峥告诉《财经》记者,截至目前,壳牌在中国已经出售了15个煤气化技术许可证,其中五套装置已经投产,未来一到两年,每年有另外五套投产;另外,利用IGCC技术,壳牌还有一个与中国石油化工股份公司合资的煤气化制氢气项目。

与在粉煤气化方面壳牌一枝独秀不同,水煤浆气化方面已经初现中外竞争端倪。王辅臣对《财经》记者透露,从2006年至今,其所在的研究所已经卖出了31台水煤浆气化炉;而德士古进入中国20多年来,也仅仅销售了60余台。

然而,在他看来,中国整个IGCC技术链条依旧十分脆弱。目前国内煤气化以及净化设备都已经迎头赶上,但大规模的燃气轮机却始终无法突破。

“坦率地说,我们差距比较大,至少要差20年到30年。”王辅臣坦言。

尽管在技术上仍处于攻坚阶段,但中国国内的发电企业仍然对IGCC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早在2005年12月,中国华能集团公司就联合另外七家大型国有发电、煤炭和投资企业,共同发起组建了绿色煤电有限公司。其目标是实施华能倡导的“绿色煤电”计划,研发、建设、运营绿色煤电示范电站。

2007年8月,大唐国际发电股份有限公司宣布,将投资180亿元人民币,在沈阳细河经济区化学工业园内,建设总装机容量160万千瓦的IGCC热电厂。其中一部分煤气将供电厂生产电及热,而另一部分煤气则用来生产甲醇。如果该项目成功,将是中国目前最大的IGCC投资项目。

不过,这个记录很快就被刷新。今年2月已经签署协议的广东东莞IGCC项目,总装机容量将达278万千瓦,这也将是全世界最大的IGCC电站。

谁为成本“埋单”

对于神华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会秘书黄清而言,美国第一个IGCC电站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电站位于美国得克薩斯州一个名为坦帕(Tampa)的小镇上,厂址旁就是一个高尔夫球场。“这说明这个电厂的污染已经可以忽略了,”黄清说。

统计显示,与传统的粉煤技术相比,IGCC平均的硫排放降低93%,氮氧化物排放降低75%,颗粒物排放量降低了33%,水消耗减少30%。

“它就像一个没人的工厂,噪声、排放都没有,这给我很大冲击。”黄清对《财经》记者表示,“电厂以后都这样,就不担心煤炭污染了。”

国家发改委副主任、新任国家能源局局长张国宝也曾公开表示,中国一次能源结构以煤为主的国情,决定了以煤电为主的发电结构在相当长的时期内难以改变,因此燃煤所带来的污染问题急需IGCC这样的技术来解决。

不过,成本问题,或许仍是IGCC面临的最大障碍。

韩天峥在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承认,传统火力发电设备流程相对简单,就是燃煤锅炉和蒸汽轮机;IGCC生产流程则要长得多:从制备纯氧空气分离装置、将纯氧与煤制成合成气的气化岛,到气体精制、燃气轮机、预热锅炉、燃气轮机。

更何况,燃气轮机工作温度一般都在1300摄氏度以上,而蒸汽轮机只有600度上下;因此,IGCC对管道要求更加苛刻。再加上气化岛本身也比燃煤锅炉复杂得多,这一切无疑都会拉高成本。

以每千瓦所需投资计,目前在美国IGCC约在1200美元到1400美元之间,而常规超超临界机组的投资约为1000美元,仍有两成以上的差距。据业内人士测算,在中国,IGCC的成本更是几乎相当于常规超超临界机组的两倍。

2006年,中国第一套8万千瓦IGCC发电机组在山东兖矿集团投入使用。目前其发电成本为每度0.50元,而目前的常规火电每度电成本仅为0.20元左右,这套装置现在要靠地方补贴才能保持运行。

或许是考虑到这些因素,即使力挺这一技术的王辅臣,在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也对中国IGCC的发展持相对谨慎的态度。在他看来,国家先选择两到三家作为试点,或许更为可取一些。

一个可能的出路,在清华大学热能工程系教授、中国工程院院士倪维斗看来,就是将IGCC发电和煤化工结合起来,实现多联产。所谓煤气化多联产,是指煤气化后形成的合成气,除了发电之外,在净化以后还可用于生产化工原料、液体燃料(合成油、甲醇、二甲醚)。这样,多联产的综合效益,或许就可以补偿发电的高成本。

不过,多联产能否彻底消化这种成本上的压力,仍是一个问题。中国煤炭科学研究总院洁净煤研究中心副主任吴立新对《财经》记者表示,IGCC和煤化工结合的多联产,对于经济性肯定有很大的提升。然而,要真正实现互补,仍然面临复杂的技术问题。

“化工和电力不一样,化工对压力、温度条件变化非常敏感;两个过程结合起来,会有一个如何优化的问题。”她提醒说。

此外,很多设备都依赖于进口,也是成本高企的一个重要原因。在水煤浆气化技术上处于领先地位的美国通用电气(中国)能源集团清洁能源副总裁胡亦鹏就对《财经》记者强调,希望通过和国内设计院合作,把总体成本降下来。

通往“零排放”

对于中美两个煤炭消费大国而言,洁净煤一直是双边能源和环境合作的“重头戏”。

早在2005年10月27日,华能集团加入美国“未来发电”企业联盟签字仪式就在人民大会堂举行,当时华能集团成为参与“未来发电”计划的第一家美国之外的企业。在去年5月的中美第二次战略经济对话中,中国正式以国家身份加入未来发电计划政府指导委员会,也被认为是此次对话的主要成果之一。

“未来发电”(Futuregen)计划是2003年美国总统布什宣布实施的一项清洁煤计划,旨在建设一座利用煤发电、制氢、二氧化碳捕集与封存同时实现近零排放的发电容量为275MW的商业示范电站。这一电厂将集成先进的IGCC技术,并验证碳捕捉及封存技术(CCS)的安全性、经济性和可行性。

这曾经是布什政府在清洁能源上最具野心的计划,并且在工业界和国际上获得了广泛的支持。但今年1月30日,美国能源部宣布,将不再继续支持耗资18亿美元的“未来发电”计划,转而将资金分配到多个在现有的电站研究可行的CCS。

在通用电气(中国)能源集团清洁能源副总裁胡亦鹏看来,“未来发电”本身最重要的方面是CCS,美国政府专心研究这一技术,恰恰是对现有的工业化IGCC的一个肯定。这个领域已经实现了产业化,同时也为IGCC真正成为通过温室气体“零排放”打下了更好的技术储备。

但实际上,围绕着诸如IGCC这样的洁净煤技术,是否应该成为“零排放”之路的争议,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于通过IGCC实现减排的前景,华东理工大学洁净煤技术研究所王辅臣教授本人也不是十分看好。

表面上看,通过合成气进入燃气轮机之前,去掉一氧化碳只剩下氢气,就可以实现“零排放”。但是,他在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提醒,对于现在的燃气轮机,只用氢气效率仅为34%到35%左右,在发电效率上根本没办法与超超临界机组相比。

要弥补这种效率损失,征收碳税(Carbon Tax)是一种可能的解决办法。美国麻省理工学院(MIT)发表的《清洁煤未来》报告中就提到,如果电厂需要支付每吨100美元的碳税,IGCC将更有吸引力。因为对于常规火电来说,如果强制碳捕捉和封存的话,成本将提高40%到90%。

据悉,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已经决定从今年7月起,开征碳税。开始为每吨10美元,但最终目标定为每吨100美元。

不过,虽然中国已成为全球最大的温室气体排放国,但短期而言,减少二氧化硫、氮氧化物以及粉尘等传统污染物的排放,仍是更为现实的目标。2005年,中国二氧化硫年排放量已经达到了2549万吨,要实现到2010年减少10%的目标,燃煤电厂可谓重任在肩。

但同样的问题或许仍然存在:仅僅依靠内部成本的优化,很难解决成本上的巨大落差;而环境税乃至碳税等可以支撑的外部绿色经济政策,在中国虽然千呼万唤,却始终难见真容。因此,决定IGCC在中国的前景的,除了技术问题,很大程度或许仍然要取决于政策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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