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符号”是杂志新开设的栏目，主要关注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像表达，搜寻摄影师镜头中的传统记忆。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摄影语言所表述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那些逐渐淡出我们生活的古老物件、经过创意改制的传统服饰、承载着传统精髓的日常物象……虽然无法穷尽，但关于文化的体悟，关于摄影表达的探索，应该成为我们永恒的影像话题。

依然记得2013年最后一天的下午，一个关于中国传统文化符号的问题，纠结于心而不能明了。“中国文化符号”是杂志新栏目关注的焦点，既要有传统文化的内涵，又要通过摄影语言得到完美呈现，最好还能“应季”。梳理一遍手头的资料，到底选取什么样的题材作为开始，有点难以定夺。而且，对于中国传统文化一直心存敬畏，所以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因任何一种不成熟的构想或随意的谈论，引起与初衷相悖的误读。

即便有诸多顾虑，也决不能让这个问题跨年，于是在当天下午摆出一副死磕的凛然之态。

如果不是同事递过来的新书，自己可能还在“死胡同”里埋头苦转。书名中的“解密”二字映入眼帘的同时，思维依然在各种文化符号汇聚的头脑风暴中突围，并没有仔细看书名，只是机械地翻开书，刚翻了几页，就看到一页梅花图，这种久违之感，让我回过神来，再去看书名——《石广智解密多重曝光》。相比早年的花卉、竹以及后来的橱窗、尼泊尔人像题材，这几幅写意的寒梅图，无疑与中国文化符号有不解之缘。开卷有益，有意外收获。

锁定寒梅，顿时轻松了许多，思维又跳跃起来，不禁在想，将如此写意的花卉纳入镜中，一定得透支这位祖籍东北的爷们儿所有的细腻，这挑战的不只是技术。果不其然，后来听石广智谈他的摄影创作，技法与想法，写意与写实……而最让我意外的，是他的《百年船厂》专题，虽未见其作品，但感觉充满历史沧桑之感。看来，细腻远不是全部。

《数码摄影》：您拍摄的花卉题材中，包含了梅花、菊花、竹子等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花中君子”，您是否对中国的传统文化情有独钟？

石广智：我拍的花、竹等大都受到中国传统美学和绘画的影响，但并非都是这样。我从小自学绘画，无论是中国画、西洋画我都曾经感受过、体验过。所以说，我对美的东西都情有独钟。

《数码摄影》：这组梅花作品是您什么时候拍摄的？只是偶然为之还是提前做了功课？

石广智：有一幅（第043页左上图）作品是早期用胶片拍的以外，其余都是在2013年2月底，3月初拍的。要问我是否提前做了功课？那我就如实回答：对于花卉摄影的功课（也包括其他题材），我从20世纪70年代初开始一直到现在，几十年的功课让我现在经常会想办法“拍出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来”。

《数码摄影》：梅花自古深受诗人、画家所宠爱，您的梅花摄影是否也受到其他艺术形式的影响？

石广智：不仅仅是梅花。我从小就酷爱美术，喜欢乱涂乱画，早期我看得最多的书籍就是美术书，因而在我的摄影作品中多具有绘画情结，从事摄影这么多年来，我的这种绘画情结不减反增。每当我举起相机，在取景器中看到的常常是一幅画，或唯美、或悲壮、或沧桑。因此，有很多时候我是把摄影器材作为一种绘画工具来使用，无论是表达还是记录。

《数码摄影》：这组作品的色调，有红色，也有灰白色，对不同色调的选择仅仅是技术层面的尝试，还是您想表达不同的思绪？

石广智：这么多年来，无论我拍什么题材，对照片的色彩把握都特别在乎，因为彩色照片的颜色本身是一种影像语言的表达方式，更是作者思想的一种表达。梅花象征坚韧不拔、不屈不挠、自强不息的精神品质，是中华民族的精神象征 ，也是中国古代文人墨客千年吟咏不绝的主题。我不仅欣赏梅花的外表，更欣赏梅花蕴含的人格寓意和精神力量。所以，对于这组《寒梅图》的色彩把握，我的主导思想是尽可能寻找色彩淡雅、协调的梅花做主体，后期对色彩调整时尽可能接近现场感，避免色彩的“妖艳”。这组作品中没有过多鲜艳的色彩，更多的是想通过这种写意的方式来表达我对梅花的敬意：坚韧自强的同时透出淡淡的芳香 。

《数码摄影》：一幅多重曝光的梅花作品，大概有哪几个环节？哪个环节是最耗时的？

石广智：细心观察、充分想象、严谨表达即拍摄的三个环节。细心观察这个环节最耗时间。很多时候，摄影又是一门观察和发现的艺术。观察与发现拼的是头脑，而表达拼的是技术是否到位。一幅好的多重曝光作品并不是简单随意地几次影像的叠加。

其实，对于初学者来讲，掌握多重曝光的基本技法很重要，但拍到一定程度后，最重要的是想法，技法相比想法已是微不足道了。

《数码摄影》：目前数码技术已经很成熟，通过它来实现多次曝光也很便捷，但是这么多年来，您依然选择通过前期拍摄的方式来实现，为什么？

石广智：虽然现在经后期叠加的影像效果与前期多次曝光拍摄的效果很相似，但这是两个概念。作为艺术摄影，我从不排斥后期，可这么多年来，我依然选择通过前期拍摄方式的主要原因是喜好。前期的多次曝光基本能满足我的艺术想象力和创造力的发挥，更会不断地激发我的创作激情和灵感，与在电脑前苦苦地坐上个把小时进行图片拼凑相比，“乐趣”更多。

再有，前期也好，后期也罢，这些都只是一种表现作品的技术手段之一，最重要的是想法。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技术的东西会变得越来越容易掌握，而自己的构想是谁都不可能替代的。

《数码摄影》：您如何将自己不同题材的作品，在多重曝光这样的摄影技法中进行系统归类？

石广智：在我运用多重曝光摄影技法拍摄的作品中，无论何种题材，我认为基本都归属于艺术类，因为得到的最终画面或多或少都会改变其现场原貌。有时我也会把自己通过两次曝光拍摄的《尼泊尔人肖像》、《魅影·惠女》等人物系列作品称之为是用“艺术的手法记录我镜头下的人物肖像”，画面中所叠加的陪体都与主人公的衣食住行有关，虽然我一看到这些画面就会想起当时的故事，但其画面呈现的最终效果还是艺术在先。

《数码摄影》：多重曝光这一技法是否能将您最初的想法完整地呈现出来？

石广智：拍摄中我常常是因为仅按动一次快门很难达到我想要的效果时，才会在一张底片上采用两次曝光。有时两次曝光还不能达到理想的效果，再考虑是否用三次、四次曝光。多次曝光这种技法可以充分发挥我的观察力和想象力，并将我的初愿较好地呈现出来。当然了，如果仅一次曝光就能达到我想要的效果时，我就不会再用两次以上的曝光，因为曝光的次数越多越影响画质（层次、细节、锐度）。这组《寒梅图》作品我都是仅两次曝光拍摄完成的，基本能达到我的初愿。所以，喜爱采用多次曝光技巧的摄影爱好者切忌单纯追求“多曝”的次数。

《数码摄影》：这么多年的拍摄，花卉、橱窗、建筑、人像等题材，您自己觉得用多重曝光来表现，哪个题材是最得心应手，最让您满意的？

石广智：我以前拍的《橱窗里的风景》（曾获第七届中国摄影金像奖）画面上看似多次曝光，其实不是。《橱窗里的风景》系列作品是用一台普通小卡片数码相机，并利用橱窗玻璃折射一次性曝光完成的。而花、竹、建筑、风景、舞台摄影等题材对我来讲，经过多年的积淀，技术上几乎没有难题，拍摄时都很轻松，尤其是有了数码相机以后，运用多重曝光技术拍摄更是得心应手。但其中也有难度，主要是难在想法上，就是如何创新、突破。至于哪个题材最让我满意，我自己很难说明，因题材不同，它们之间没有可比性。但仅从呈现的效果来看，我觉得花卉题材更适合通过多重曝光来表现它们的神韵，如我以前拍摄的《花非花》、《清风竹影》和现在的这组《寒梅图》。

《数码摄影》：在意和形之间，您是如何把握的？如何通过摄影的方式，把具体的形转化为中国传统文化的意？

石广智：关于花卉摄影，写意相比写实更难。如何把梅花拍得既美又有意境，即写实又写意？通常我在选择拍摄花卉主体时常常会将其在脑海中幻化出一幅写意画，能让我心动，能使作品的主题直达观者的心灵，从而产生情感共鸣的，是我拍摄的首选。《寒梅图》是利用折返镜头焦外虚化的特性，通过两次曝光技巧，将我心中这幅虚实相间的写意画呈现出来。拍摄过程中，控制好每次的曝光补偿也是必须的。

《数码摄影》：您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拍摄计划？

石广智：我从2009年初就开始以《百年船厂》为专题，坚持拍摄了近5年福建马尾造船厂。马尾造船厂的前身是福建船政，将近150年的历史，是福建文化名片之一，现还在拍摄中。在《百年船厂》专题拍摄结束前，我不会考虑其他题材的拍摄。当然生活中如果碰到可拍摄的题材，比如梅花，也会信手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