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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中读鸟(三题)

发布时间:2022-02-20 08:59:06 浏览数:

孤村映残霞,轻烟绕寒鸦

总是觉得,寒鸦带给我们的是一种苍凉。寒冷的冬季,空旷的山野,枯树荒草,锥骨的冷风,羽毛蓬乱、瑟瑟发抖的寒鸦。这种画面,一直在心中萦绕,无法说清。

在冬季,在北方大地上,不经意间,你会看到成群的寒鸦,有的蹲在树梢上,仰头“呀呀”地鸣叫,有的散落在地上,寻觅着什么?它们羽毛蓬松,缩头翘尾,翅膀耷拉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让人看后,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凄楚之感。

这样的感觉,似乎与它们不修边幅有关,与它们的色彩有关,与它们的生活习惯有关,与它们呱噪的叫声有关。但似乎又都不是,这种感觉,毫无来由,说不清道不明。

寒鸦,乌鸦的一种,在北方,我们也叫“山老鸹”。这种鸟体型瘦小,嘴细小,眼似珍珠。上体黑色,颈部白色,胸脯白色或灰白色。在我们家乡,它还有一个俗名:“白脖子老鸹”。寒鸦喜热闹,常聚集成小群,出现在山林、田野、草地、城镇和村庄。在乡村和城镇,在树林和田野,时常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不管你喜不喜欢,它们一直存在着,伴着你,走向日出,走回日落。

印象中,寒鸦是与黄昏联系在一起,寒鸦是与伤感、孤独、漂泊等联系在一起。寒鸦、寒冬、枯树、夕阳。这样的场景,在萧瑟的寒冬,在山野、村庄,在我们的视野里,勾勒出一幅美妙的画面。

这样的画面,也时常出现在诗人、画家的笔下。也许,他们背负了太多的沉重,生存的压力,仕途的坎坷,看不到未来的希望。也许,他们走在迟暮之年的路上,感叹岁月的流逝。或许,他们离开喧闹的官场,孤独地走上归乡的途中,那种失落、寂寥、孤独笼罩在心头。这样的场景,并不是我们想象中那么美好,一种凄凉,无法言说。

如血的残阳,挂在西天,徐徐下沉,孤零零的山村上,飘荡着缕缕炊烟,一棵老树上,栖息着几只乌鸦,天空掠过孤单的身影。山野里长满青草和飘落的树叶,还有开满山坡的菊花,这一切的一切,是多么孤单与孤独。这是元曲四大家白朴的“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虹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迟暮之年,思乡之情渐浓,想当年混迹官场,身边美女如云,翠袖殷勤劝酒,玉手弹奏琵琶,是多么热闹。可如今,岁月流逝,已是两鬓白发。回首茫茫天涯,只见一抹斜阳,几只远飞的寒鸦。元代著名散曲家文学家张可久的“对青山强整乌纱。归雁横秋,倦客思家。翠袖殷勤,金杯错落,玉手琵琶。人老去西风白发,蝶愁来明日黄花。回首天涯,一抹斜阳,数点寒鸦。”这首《折桂令·九日》,张可久写的是自己。迟暮之年,漂泊无依的诗人,不知家乡在何处,突然生出几分凄凉,思乡之情溢于笔端。

宋代文学家辛弃疾的“晚日寒鸦一片愁,柳塘新绿却温柔。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落日里寒鸦归巢勾起我一片思愁,只有池塘柳树发出嫩绿的新芽显出温柔。如果不是亲自遭遇离愁别恨的折磨,根本不会相信这世上真会有人伤心白头。辛弃疾的诗有点悲戚,离愁之苦,肝肠寸断。

在北方,寒鸦与夕阳、老树、寒冬构成的风景,让人心绪沉重,郁闷无语。

在古代画家中,以寒鸦为主题,表达凄冷、孤独、失意、无望、悲凉的画作,已不在少数。而这类作品,当属唐寅的《枯木寒鴉图》。

寒鸦、枯木、山石、黄昏。是不是黄昏,在画中没有显示,没有看到夕阳,也没看到西天的余晖,但我相信,一定是在黄昏,只有黄昏,才能衬托出这样凄凉的意境。

我曾在乡村的黄昏,很多次看到寒鸦盘旋在柿树林中,或者蹲在柿树上。寒冬季节,树叶落尽,只有几枚鲜红的柿子,挂在树梢上,在如血的残阳照射下,格外地醒目。偶尔几声“呀呀”鸣叫,在寒冷的黄昏,传递着苍凉。

不知道为什么,寒鸦那么喜欢落日的黄昏?夕阳西下,倦鸟归巢,四野空旷,没有了鸟影,也没有鸟声,大地寂静。但此时,黄昏的炊烟下,村头的枯树上,总会看到寒鸦的身影,和传来的鸦鸣。恰恰在这样的时候,耕作的人们,背着农具,佝偻腰,在昏黄的暮色里,影只形孤。这是那个贫穷的岁月,留在我少年时代记忆里的画面。

再看唐寅的《枯木寒鸦图》,总感觉这幅画是那么的苍凉,带着一丝悲伤的气息。一棵枯树,自下而上,横枝斜出,布满画面的中央。树只有光秃秃枝干,没有一片叶子,苍凉。树前边突兀的山石,没有一丛草,愈显孤独。树的枝丫上,零星地散落着几只寒鸦,望着半空中飞来的同伴,天色向晚,何处是它们的栖身之处呢?

寒鸦、枯树、山石、黄昏,对应的是孤独、凄凉、悲伤、失意。通过这些意象,表达作者作画时的心境。想解读画面背后的隐喻,势必要了解作者的人生。

唐寅自幼聪慧过人,才思敏捷,书法绘画,诗歌辞赋,无不精通。29岁乡试,得中第一名解元。后进京科考,因科场舞弊案被连累,遭逮捕下狱。被黜为浙藩小吏,因深感耻辱,坚辞不就,归家后夫妻失和离婚。突发变故,从此心灰意冷,游荡江湖,以卖画为生,穷困潦倒,53岁郁郁而终。

因此,有人认为,这幅画是唐寅科考失意后所作。画中的“枯木”和“寒鸦”,渗透出孤独与寒冷,冷气直透脊背。了无生机的枯木,萧瑟的寒风,盘旋在寒风中的寒鸦,无处栖身。而枝头上那只孤独的寒鸦,多么像孤独凄楚的作者本人。是的,那只寒风中独立枯枝的寒鸦,不正是现实中的唐寅吗?

在乡村,农人没有艺术家的多愁善感,黄昏、枯木与寒鸦,在农人的眼里,并不是孤独、凄凉、失落、无望,是很自然的现象。《枯木寒鸦图》中的场景,在农人看来,就是几只寒鸦落在黄昏的枯树上,他们也许会觉得好看,耸耸肩背上的犁耙,停下来,眯着眼看上半天;也许会看惯不惯,视而不见,悠悠地从老树下走过,吹一声口哨,惊得树上的寒鸦落荒而逃,然后哈哈大笑。

其实寒鸦,是一种坚强的鸟。在北方寒冷的冬季,大雪漫舞,山野冰封,百鸟归巢取暖之时,只有寒鸦,迎着寒风,迎着飘飞的雪花,在天空翱翔。它们飞越山野、河流、湖泊,飞到村镇,飞到树林,飞到田野和农家的院落,为生存冒着严寒寻觅食物,它们与自然抗争的精神,令人钦敬!

其实寒鸦,是一种可爱的鸟。我曾在乡村看到过这样的场景,一只啃草的老牛,它的背上,坐着的不是放牛的牧童,而是两三只寒鸦。老牛悠闲地啃着草,寒鸦蹲在老牛身上,晃晃悠悠,那么的闲适。偶尔,发出“呀”地一声鸣叫。有的时候,寒鸦的叫声,惊得老牛猛地打个寒噤;也有的时候,老牛依旧低头啃着青草,似乎习惯了寒鸦的呱噪。

这样的场景,不是我的杜撰,也不是张舜民在《村居》里描绘的画面,是真实地发生在我们的生活里。相信生活在乡村的人,大都看到过这样的情景吧!

但我还真的喜欢张舜民的“水绕陂田竹绕篱,榆钱落尽槿花稀。夕阳牛背无人卧,带得寒鸦两两归。”村庄远处,是潺潺的流水,环绕着山坡上的田地,房前屋后,青青翠竹,绕着篱笆。清秋之时,木槿花开了,榆树上的榆钱,早已随风而逝。在暮色苍茫的傍晚,老牛归家,牛背上坐着的,不是吹着牧笛的牧童,而是两只寒鸦。这样的乡村,是多么的美妙。

同样是黄昏,同样是寒鸦,张舜民带给我们的是一幅静谧清寂的山村晚归图,可见,那时的诗人,心境是那么的闲适恬淡。而唐寅,带给我们的是一种孤独、失意、颓废和凄凉。

如果说唐寅的人生不尽人意仕途坎坷的话,张舜民也好不到哪里。张舜民是北宋文学家、画家,字芸叟,自号浮休居士,又号矴斋。英宗治平二年进士,为襄乐令。后来官至监察御史,为人刚直敢言。徽宗时升任右谏议大夫,任职七天,言事达60章,不久以龙图阁待制知定州。张舜民也曾因元佑党争事,牵连治罪被贬迁,虽曾一度心生怨恨,但张舜民最终从失意中走了出来。但唐寅却因官场失意,郁郁而终。

不同的人生,带给我们的是不同的心境,不同的结局。

是的,有谁喜欢孤独失意和凄凉呢?又有谁不喜欢在宁静的落日黄昏,悠闲地欣赏蹲在牛背上的寒鸦?这样的一种意境,是多么的曼妙。

寒鸦作为乌鸦的种族,因为文化的独特性,人们对乌鸦表现出一些具象的好恶。一直认为乌鸦是不祥之鸟。但在我们家乡,人们对寒鸦似乎并不那么厌恶。也可能是寒鸦白色的脖子,白色的胸脯,不同于乌鸦一身的黑色羽毛,让人对寒鸦少了一些厌恶感吧!

慈乌失其母,哑哑吐哀音

沈周是爱鸟的,而对于乌鸦,似乎情有独钟。这不是我的猜测,在沈周的花鸟画中,我看到画乌鸦的画作,就有三幅。当然不止这三幅,可能还有,但我没有看到。也许他画了很多乌鸦,但只留下这三幅。其他的画,有的流落民间,有的在连年的战乱中,化为尘埃。

我想是的,这不是没有可能。

画中的慈乌,是乌鸦的一种,形体较小,有母慈子孝的美德,故称慈乌。

乌鸦,是一种常见的鸟,大江南北,山川河流,田园村舍,到处都有它们的身影。这种鸟通体黑色,或黑白相间。黑色的羽毛,有着紫蓝色的光泽。嘴大,喜欢鸣叫,性情凶猛。因为叫声嘶哑刺耳,长相丑陋,不受人们待见。

在鸟类中,乌鸦和麻雀一样,喜欢鸣叫。麻雀在村庄的树枝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地鸣叫。乌鸦也不是耐得住寂寞的鸟,它们在飞行时,一边飞,一边发出粗厉的“哑哑”声,让人听后很不舒服,心生厌恶。

在民间,乌鸦主凶。尤其出门远行,人们最忌讳的是出门看见乌鸦,或听到乌鸦鸣叫。民间俗语:“听见乌鸦叫,凶事必来到”、“鹊叫报喜,鸦鸣示凶”。乌鸦主凶,可能与它们嗜好腐臭动物,常与动物尸体接触的缘故吧!慢慢地,就形成了“鸦鸣兆人亡”的观念。

其实,在唐代以前,乌鸦是有着吉祥和预言作用的神鸟,有“乌鸦报喜,始有周兴”的历史常识传说。《尚书传》中记载:“周将兴时,有大赤乌衔谷之种而集王屋之上,武王喜,诸大夫皆喜。”在古代典籍里,乌鸦是吉祥的神鸟,也多有记载。

乌鸦作为慈乌出现在诗歌里,当属白居易。白居易的《慈乌夜啼》:“慈乌失其母,哑哑吐哀音。昼夜不飞去,经年守故林。夜夜夜半啼,闻者为沾襟。声中如告诉,未尽反哺心……”描写了慈乌失去母亲的悲痛心情。

这首诗的大意是:慈乌失去母亲,十分悲伤,不停地呀呀哭泣,终日守着树林,不肯离去。每逢夜晚,那哀哀的啼哭,让人听后心酸。慈乌的哭泣,似乎是在诉说,自己还没有尽到孝养之心,却失去了母亲。

在乡村,对于乌鸦,人们并没有那么多的忌讳。出门碰到乌鸦,或是听到乌鸦鸣叫,迷信的人,会对着乌鸦“呸呸”吐两口吐沫,去去晦气。更多的人,看见就当没看见,听见就当没听见,该干啥就干啥。

其实,这是观念的问题,是植根于我们心中的迷信心理。说白了,认为乌鸦主凶事、不吉祥的,是我们的心,与乌鸦无关。

这有点扯远了。还得说沈周,好像我在《鸠声唤雨图》中已介绍过,但还得说说。

沈周,江苏人,自幼聪慧,善诗善画善书,但以画流传于世。沈周终生不试,专心于诗书画,主攻绘画,一生探索、创新,其山水、花鸟独有建树,成就卓著,影响了明清两代绘画艺术的发展。

沈周的绘画,从早年的细腻,渐趋豪放,博取宋人之大气势,至晚年则善作鸿制巨幅,愈益沉雄苍厚、简练酣畅,有鲜明的个人风格,而他在花鸟画上的创新,则可谓前无古人,所以后人又尊他为水墨写意花鸟画的开山祖师。

《慈乌图》可以说是沈周花鸟画中的精品,画极为简略,在冰天雪地中,一棵古树,伸出一段枝丫,两只慈乌蹲在树枝上栖息。如果看构图,有点简略,留白多与构图。看似简单,实则不简单,之所以不简单,是要看题诗。题诗很重要,它可以讓你从简单中看出不简单。

这幅画的题诗是:“君家好乔木,其上巢三乌。一乌冲云去,两乌亦不孤。出处各自保,友爱常于于。”诗中说,这段乔木上,原本栖息了三只慈乌,但有一只飞向蓝天,不见了踪影,现在只剩下两只,缩头夹尾,蹲在积雪的残枝上,相互做个伴,说说话,诉诉衷情,谈谈爱情。在皑皑的雪地里,在干枯的树枝上,冷风瑟瑟,两只相互依存的鸟,带给人们的是脉脉温情。

这幅画有着文人画的特点,化复杂为简练,在笔墨上有着很大的创新:树干粗处,用双勾,细枝轻描淡写,加小枝以区分疏密。两鸟以黑、灰墨色勾点,鸟身重淡匀称,十分生动。

明人王樨登曾谓:“宋人写生有气骨而无风姿,元人写生饶风姿而乏气骨,此皆所谓偏长,能兼之者唯沈启南先生。”由此可见,王樨登对沈周花鸟画的推崇。

沈周的另一幅画慈乌的画,叫《乔木慈乌图》。画家在狭小的画面上,巧妙构思,以淡墨湿笔写冬季老树枯枝,以浓墨干笔画寒鸦栖息枝头,羽毛蓬乱,似乎在瑟瑟发抖。从图中,我读出了冬天的寒冷。而画中的“慈乌所栖地,乔木孝义家。月明清露下,夜半听哑哑”题诗,是沈周注重文学修养在绘画中重要作用的体现。

沈周所画的两幅慈乌图和一幅枯树寒鸦图,侧重表现了乌鸦孝义的一面,足见沈周对孝义的重视。他的画,其实就是告诉我们,禽鸟尚知感恩,懂得反哺父母、赡养尽孝,何况我们人类呢?

其实,生活中的沈周,性格敦厚,喜交朋友,忠诚友谊,孝敬父母。据说,沈周少年时代,家中来客,常常陪父待客,他那时虽不会喝酒,但每每陪饮至醉。母亲外出,必相伴左右。父亲去世后,有人劝他出仕,他以侍奉母亲而拒绝,在晚年,巡抚王恕和彭礼,都想留他在幕下,他均以母老而谢辞。其孝悌品行,深受时人称赞。

乌鸦是不是孝鸟,我不知道。在我们家乡,在黄土丘陵,在山林田野,村庄农舍,常常可以看到它们成群结队觅食和群居,但我很少关注过这些丑陋的鸟。因此,乌鸦是不是孝鸟,还有待观察和了解。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乌鸦作为孝鸟,多有记载。白居易的诗《慈乌夜啼》,沈周的画《慈乌图》等等,都把乌鸦作为孝鸟。最为直接的是《本草纲目·禽部》里的“慈乌:此鸟初生,母哺六十日,长则反哺六十日。”意思是说,乌鸦长大后,当母亲年老体衰,它的子女衔回食物,嘴对嘴给母亲喂食,回报母亲的养育之恩,直至父母终老。这就是典籍里记载的“乌鸦反哺”。但是,长期以来,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乌鸦反哺”现象普遍存在,也没有科学的方法加以解释。

不过,最近几年,国外动物学家在研究乌鸦时,他们通过对乌鸦群体生活的观察,发现乌鸦确实存在“养老”行为,而其他鸟类中,却没有发现这种情况。因此,乌鸦反哺,是古代人们对乌鸦观察所发现的,这种独立于其他鸟类的行为,是独特的,唯一的真实存在,而不是捏造和凭空想象的。

乌鸦不仅是孝鸟,而且是很聪明的鸟类。有动物专家观察,乌鸦的智商,仅次于人类,是禽鸟中智商最高的鸟类。记得《乌鸦喝水》这篇寓言吗?有人认为有点夸张,不可能有这么聪明的鸟,这篇文章只不过是告诫人们,遇到困难的时候,要善于思考,多动脑筋,再困难的事情也会迎刃而解。

但在生活中,乌鸦确实如此。科学家曾经做过实验,挑出四只乌鸦,对其中两只乌鸦培训用树枝从岩石缝隙中获取食物,另外两只没有进行类似的“技能培训”。结果证明,受过培训和未经培训的乌鸦,都能熟练地用小树枝从岩石缝隙中“挖掘”食物。在日本,有人发现,经常有乌鸦叼着胡桃,等待红灯的到来,红灯亮时,乌鸦飞到地面上,把胡桃放到车轮下,车子把胡桃碾碎后,乌鸦们飞到地面上抢食美味。

生活中,乌鸦也是很聪明的鸟,玉米成熟的季节,乌鸦飞到玉米地里,扒开玉米的包,悠闲地吞食玉米粒,很多玉米棒子被乌鸦偷食。不知你看到过这样的场景没有,在乡下,农人犁耙田地,翻开的泥土里,有很多虫子和遗落的粮食籽粒,乌鸦就跟在农人的身后,起起落落,争食翻出的虫子和粮食籽粒。

乌鸦看相是有点不太顺眼,但乌鸦是益鸟,它们食用害虫,有助于农业生产;传播种子,帮助人们植树造林;食用腐肉和垃圾,净化空气。因此,乌鸦并非一无是处。

不管乌鸦是否孝鸟,也不管乌鸦相貌是否丑陋,但作为一种鸟,我们没有理由歧视它们。因为,在自然界,凡是存在的生命,都有生存的权力。

古松迎风立,孤鹤向青天

白鹤是美丽的鸟,白鹤是高贵的鸟,至少在我的印象中,白鹤是这样的鸟。因此,白鹤是美丽的高贵,是高贵的美丽。

白鹤的美,是干净之美。白鹤的羽毛,白又白得纯净,黑又黑得亮眼,黑白分明,朴素纯洁。当白鹤展开双翅,扇动翅膀翩翩起舞时,白色的羽毛,黑色的翅羽,多么像漂亮的短裙。而修长的双腿,衬托着美丽的裙裾,多么的优雅、性感。那一刻,你会想到曼妙的芭蕾舞。瞬间,你会醉眼迷离,忘我。那一刻,你会觉得,世界是静止的。

白鹤的美,还在于鸣叫,虽然单调,但高亢宏亮,富有韵味。《诗经·小雅·鹤鸣》有这样的诗句:“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意思是白鹤即使身处于低处,鸣叫声也能响彻云外。白鹤的鸣叫声,可谓超凡不俗。

如果以鹤喻人,以时下的标准,白鹤可称为“四型”美人。高贵型,雍容不俗,淡而优雅;气质型,温柔知性,端庄贤淑;艺术型,轻歌曼舞,卓绝出众;性感型,羽色凝雪,身姿曼妙。白鹤的美,让孔雀的艳丽有点俗,让凤凰的华美有点媚,让天鹅的婀娜有点臃肿。白鹤的美,卓尔不群。

我的家乡伏牛山,是没有白鹤的。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没在家乡看到过白鹤。记得2007年夏天,我在黄鸭河晨练,看到一群白色的鸟在河里游玩,有人说,那是仙鹤。仙鹤就是白鹤,家乡人把白鹤称为仙鹤。黄鸭河出现白鹤,让我感到惊奇,白鹤在河南,只有黄河故道有少量栖息,其他地方不多见,我们家乡更是难得一见。在此之前,从没看到过白鹤。听说是白鹤,我走下河堤,近前一看,这鸟根本就不是白鹤,而是白鹭。

虽说能看到白鹭,也很不错,毕竟,在我们家乡,白鹭也不多见。但没能看到美丽的白鹤,心中总有一丝遗憾。尽管如此,白鹤的美,却早已烙在我的心中。

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在《池鹤》中说:“低头乍恐丹砂落,晒翅常疑白雪消。”明代畫家谢缙在《题松竹百鹤图》中说:“丹砂作顶耀朝日,白玉为羽明衣裳。”古人认为,白鹤之美,在于它们洁白的羽毛和头顶的一片艳红,美在典雅风流和形体的和谐一致。

鹤是吉祥和长寿的象征。在古代,官员的服装,大都绣有动物图案,文官的补服,上面绣有鹤的图案,是一品官。因此,鹤也被人们称为“一品鸟”。鹤立潮头的吉祥纹图,象征“一品当朝”,也是吉祥的意思。白鹤一般生活在河流、湖泊等湿地,有“湿地美神”之称,与高山上的松树毫不相干,但白鹤是长寿之鸟,于是,在很多画家的笔下,松鹤就联系在一起了,出现了很多关于松鹤的图作。在画家的画里,松鹤代表着长寿。

我看到过很多画家的松鹤图、瑞鹤图、竹鹤图,大都是象征长寿、吉祥的画作。但我看到八大山人的《松鹤图》后,就有点弄不明白了,八大山人究竟要表达什么?让我云里雾里,看不出个所以然。说他表达吉祥也好,说他意喻长寿也好,可他却给白鹤画了个“白瞪眼”。八大山人这人,有点怪。

八大山人的《松鹤图》画面并不复杂,一棵古松树,一只鹤,一块怪石。松树枝干苍劲,枝枝杈杈一如鹿角,原本茂密的松针,在画面中,却十分稀疏,但气势凌厉,似一支支箭矢。石头有点奇怪,鹤尾处是松树的树干,紧挨树干是一块直立的石头,而树干下,一块卧石旁,孤零零凸出一块长着青苔的小石头。一只鹤单腿直立于长满青苔的小石之上,头向上伸着,白眼看天。白鹤极具气势,侧面单腿而立,气宇昂然,有一种坚韧不屈的神情在里面。留白处的空间,虚无缥缈,让人感觉那里是一条云雾缭绕的小溪,或者是飘渺的大海。

依据对八大山人的了解,从这幅《松鹤图》中,可感觉到他惯常的斗士风格。因为,图中的白鹤,依然是“白眼看天”、依然是“势不两立”,依然可以看到他对朱家王朝的留恋和那份情感,依然可以看到他对国破家亡的抗争。

八大山人的斗士风格,一直持续到晚年。垂暮之年的八大山人,在经过入佛门和道门后,漸渐有所感悟,似有看破红尘之感,慢慢地适应了清朝的统治,终于走出了个人恩怨的小圈子,他的画风开始有所改变,浓厚的生活气息在他的画作里得到展现。

八大山人以松鹤为题材的画作很多,但大都是与清朝相抗争的作品。他晚年的另一幅《松鹤图》里,已经找不到“白眼看天”的眼神,也看不到“势不两立”的站姿。他的这幅《松鹤图》用笔苍劲老辣,画面中,一只鹤双足着地,亭亭玉立,扭头回眸,占据着大半幅画面。鹤的头顶一片鲜红,眼睛炯炯有神,苍松古鹤寓意着松鹤延年。在这幅画里,我们看到了鹤是长寿鹤,松是不老松。我们看到了一派吉祥如意、自然和谐的场景。

在现实中,能看到松鹤同在一个地方,怕是不容易的。不知道有人看到没有,反正我是没有看到。我后来看到的白鹤,是在远离我家乡的鄱阳湖。那是2010年春天,在鄱阳湖,我看到了数十只的白鹤。据说在鄱阳湖越冬的白鹤多达二三千只,但那次我看到最大的一群白鹤也就几十只。还看到了灰天鹅、白枕鹤等珍贵水禽。最壮观的是鹭鸟,一群数百只,蔚为壮观。

据说,白鹤飞行时,也像大雁一样,排成“V”字形或“Y”字形队列,远远望去,飘飘然呈现出一副轻逸而潇洒的风姿。而那天飞起的白鹤,比较凌乱,没有整齐的队列。不过听说白鹤只有长途飞行,才会列队,近距离飞翔的白鹤,是没有队形的,就是有,也不规则。

鸭河水库,是我家乡最大的一个水库,长达数十公里。2015年春夏之交,我去鸭河水库游玩,有人说,在靠近太山庙乡的一个库岔里,看到十多只白鹤。当时离那个库岔只有一公里,就过去看。赶过去时,十几只白鹤已游到库岔中央。远远地看到是几只白色的水鸟,在波涛荡漾的碧水中游来游去。白色的羽毛,像飘落在碧水中硕大的白色玉兰花瓣。没有看到白鹤朱红高贵的丹顶,没有看到白鹤黑色的翅羽,更看不到白鹤性感的细腿,只有水面上白色的花瓣,随着荡起的微波,时隐时现。

有人说,每年的春秋,他们确实看到过白鹤,十几只二十几只的样子,但没有看到大群的白鹤。这些白鹤,可能是迁徙途中,偶尔停留下来的,难得一见。是的,河南是有白鹤的,黄河故道,卫辉市庞寨都有白鹤在那里停留。其他的地方,也有少量白鹤。

现在,随着生存环境萎缩,湿地水源干涸, 植物枯死,鱼虾类因干涸绝种,水源污染,天然食物的减少,自然资源的萎缩,严重地影响着白鹤的生存。尤其是早些年,过度猎杀,也是导致白鹤减少的原因。目前,全球白鹤的数量只有5000只左右,尽管在中国生存的白鹤数量占90%以上,但也只有4000只左右,能看到白鹤,确实不容易。

由此想到,八大山人生活的时代,工业不发达,没有污染,没有人为的猎杀。天是蓝天白云,水是青山绿水,山上跑的是野兽,天上飞的是禽鸟。现在难得一见的白鹤,在八大山人生活的时代,蓝天碧水,白鹤成群。八大山人居住地南昌市,紧临中国第一大淡水湖鄱阳湖西南岸,闲暇之时,坐在鄱阳湖畔,观赏着白鹤,饮酒吟诗作画,悠哉快哉!

当然,那时的八大山人,由于特殊的身世,遭到清朝的追捕,不可能有此闲情。但晚年八大山人还俗之后,已渐渐融入了社会,加之时过境迁,清朝官府已不再追究,吟吟诗,作作画,喝喝酒,赏赏鸟,应该不是问题。

现在的文人,似乎没有那么多的闲情雅趣,游山玩水,饮酒吟诗,赏鸟作画,怕只是梦想了。就是有时间,想看一眼美丽的白鹤,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很多珍贵的鸟类,面临着灭绝,鹤类鸟也越来越少,除了赤颈鹤、蓝鹤数量超过上万只,白鹤、丹顶鹤、白枕鹤、白头鹤、黑颈鹤大都在几千只左右,濒临灭绝。

不过,近年来,白鹤的数量开始增加。我的家乡鸭河水库惊现白鹤,说明环境正在改善。相信不远的将来,蓝天白云之下,青山绿水之中,成群的白鹤,自由地飞翔,快乐地戏水。但愿,这不是梦。是的,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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