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通土布是在人们日常生活中形成的艺术形式，它通过经纬交织的不同色彩的线，变幻无穷的几何图形来体现它的艺术美，它的图案生动有序，造型多样，内涵丰富，彰显了无穷的艺术魅力。但随着经济的发展，各种面料的问世，南通土布渐渐退出了人们的日常生活。而今，不知是由于南通土布与现代设计理念的某种巧合，还是人们在民族感情、设计回归的召唤下，发现了南通土布与现代设计理念有着很多的共鸣性。南通土布作为一种独特的艺术形式，通过移植、嫁接在现代设计作品中得到升华，南通土布再次受到前所未有的关注，其艺术特征和欣赏价值得以再次凸显。

一、南通土布艺术中的现代设计理念

实用性设计理念

设计属于实用艺术，与绘画艺术及任何一种单纯的艺术活动不同，它不是艺术家个人的表现，而是为他人服务的活动。因此，现代设计具有实用性的设计理念。南通土布与农家百姓的生产、生活密切相关，它来自于南通本地一般农家，也服务于普通百姓。因此，其材料来源、加工都遵循因地制宜的原则，将当地盛产的棉花作为材料，简单实用的棉线染色，然后通过经纬线的浮沉织出不同纹理的土布。他们用土布制作衣服、鞋帽、床单、口袋等生活日用品。因其资源广阔，制作成本低，质地粗糙，耐磨而又舒适，成为普通农家的衣着习俗。因此，南通土布的实用性是首要的。

审美性设计理念

审美是艺术的共性，实用艺术也不例外。巧合的是，南通土布的艺术特点正好符合现代设计审美法则。南通土布的审美性体现在其材质的朴素美，更取决于配色、花纹上的独具匠心。南通土布最原始形态是白布。用颜料将棉线染色，再用彩色棉线织出不同纹理的土布。在长期的土布制作过程中，积累了大量审美经验，形成了独有的装饰手法和造型规律，形成了较为稳定的抽象审美心理结构。第一，南通土布配色讲究。冷暖点缀的对比色体现了“以冷色为主，暖色为辅”的“大统一，小对比”的配色原则，运用的是对立统一的审美形式法则。第二，南通土布纹理的构成形式运用等形分割和黄金比例分割的手法，产生明快有序的感觉，又不失变化的快感。这种空间形式的分割与蒙特里安的构成艺术恰有几分相似。第三，南通土布连续性纹理的结构规律与现代图案设计一致。南通土布主要运用二方连续和四方连续规律组合成的复合纹结构。它充分利用经线、纬线交织的特点，以方形为骨架结构，图案以直线造型，连续对称，通过重复、平行、连续、间隔、对比等变化，形成了特有的节奏和规律，散发着浓郁的古朴与执着，让人回味无穷。第四，南通土布纹理的构成基本要素与现代设计手法中的点、线、面造型要素一致。现代设计中点、线、面是造型的基本要素，任何一种设计创作都有意无意地遵循着这种形式美法则，而南通土布的构成就具备了这三种基本要求。它通过色线的相互复合、交叉、多少、虚实、反复，以及排列的疏密、参差、连续等，构成许多不同大小的正方形或长方形色块，在视觉上形成点、线、面的组合。它们之间相互渗透，变幻无穷，形成南通土布特有的韵律和节奏之美。

创新性设计理念

线是南通土布的唯一材料，经纬交织是它唯一的技法，创新成了南通土布的突破口。但它却能依靠各种色线交织出变幻无穷的图形来。在这里，所有的观念制约被置于次要地位，许多禁忌在这里解体，秩序、平衡、对称、和谐、疏密、对比、变化便是一切。几何图形的特点在于变化，在变化中有统一，在统一中求的变化，这与现代设计创新性设计理念不谋而合。

情感意象性设计理念

从南通土布的配色特点和印染图案中体现的情感意象性设计理念，与现代设计中惯用的象征创意手法具有共通性。国际著名电影导演斯皮尔伯格说：“色彩能传递一切。”色彩本无情感，但它能引起人的心理活动。确实，南通土布的色彩传递着情感，倾注了对生活的热情和追求，流露了朴素真挚的情感。蓝绿二色烘托出南通土布的“秀”，取自农民熟悉的苏北水乡之景，抽象概括的一种印象，给人以素雅朴实的美感，清秀纯净而恬淡雅致，散发着浓郁的民间生活气息。

南通土布的印染图案朴素秀美、吉祥如意，其中也有很多采用了寓意纹样。通过谐音、假借、比喻、双关、象征等艺术手法表现。它们大都取材于飞禽走兽、花草树木与神化传说。例如：喜鹊登梅、岁寒三友、松鹤长春、龙凤呈祥之类等，寄托了对生活的美好向往和积极的生活态度。

二、南通土布艺术中的文化内涵

南通土布染织工艺精湛，民族特色鲜明，作为一种非物质文化的载体，南通土布工艺是反映该地区人民特有的风俗习惯、生活方式、个性特征与审美情趣的一面镜子，形成自身所固有的一些文化特质。

正统思想的传统意识

南通濒江临海的地理位置，孕育了独特丰厚的耕织文化历史底蕴。数百年来，南通棉乡男耕女织，“家家习为恒业”，史有“木棉花布之产甲诸郡”之称。南通的棉纺织技术源于江南，最早为江南移民开垦，发展了耕织生产。成为当地一支庞大的外来族群，他们讲吴语，守江南习俗，辟地而居，自成一族，并传承下来江南地区一整套成熟的土布工艺绝活。

南通土布染织工艺是开创江海文化的历代祖先留给后世的一份民族经典工艺瑰宝。突出代表了民族的共同文化认同，反映了江海民众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特有生活方式、生活智慧与文化意识，是民族精神的集中表现。

南通土布人家的家庭观念

由于是江南移民，世代临海垦植，屡遭乡土涨坍忧患，因此“迁地谋食习以成风”，在他们身上凝聚为一种不畏艰险，勇于进取的品性。他们有着强烈的家庭观念，渴望安定、团结、自给自足的生活。家中自产的土布基本上用于一家人的使用，自产自销，从衣服、鞋等服饰到床单、被褥等居家日用品。所以，往往一家人无论男女老少，服饰形态统一整齐，象征着家人的团结。加上土布花纹、图案、颜色及染织工艺都是前人留下的约定俗成的技艺。所以，南通土布的形、质上没有很大变革，这也是尽管时代变迁，经济发展，人们的审美观发生了变化，却还能随时激发起对祖先的怀念，由此得到精神上的安慰和寄托。

南通土布人家的经济观念

由于是自给自足的经济需要，那时家家户户都具备纺纱车和织布机，妇女在家务的余暇经常织布。南通土布人家利用当地盛产的棉作为原材料，春天种棉、秋天收棉、冬天纺织。经过纺、染、织等大大小小72道工序，以22种基本色线变幻出多彩图案，每个过程都亲力亲为，最后将土布做成各种生活用品，有衣裤、围裙、被面、蚊帐等等，结实耐穿，适合江海地区气候与环境，古色古香又素雅大方，实用价值极高，符合经济原则。这就是南通土布人家追求的经济观——朴素节俭，重实用性。

南通土布人家的传统美德

南通土布人家在艰苦的环境中考验，形成了一种坚韧卓绝、刻苦耐劳的传统美德，在妇女身上体现的尤其充分。南通土布制作的主力军是刷锅抹碗的农家女，纺纱、织布、缝纫是每个家庭主妇的基本技能。当地姑娘用亲手织成的土布做出床单、被套、衣服、鞋等。数量多少，纹样繁简都是姑娘的勤劳与聪慧的体现。所以，南通女孩初长成，都要学习织布技艺，并开始为婚嫁作准备。从一团棉花到一根线，再到布，然后做成各种物件，都是对年轻女子的历练，只有意志坚定、吃苦耐劳、心灵手巧的女子才能赢得婆家的赞许和肯定，为今后的生活磨练做好充分准备。

三、南通土布艺术对现代设计的意义

南通土布之俭的设计意义

南通土布之俭令现代人深思，土布人家在有限的资源下，靠节俭通过22种基本色线变幻出2000多种绚丽多彩的图案，堪称千变万化、巧夺天工，内在精神令后人感慨。南通土布之俭对现代设计具有现实意义。现代设计注重产品质量和实用价值，关注并引导消费者的审美需求，力求“精而准”的效果。设计不能盲从，不应该泛滥，更不能以生产资料的浪费为代价。现代设计应满足消费者的实际需要和审美情趣，着力设计精准到位，而不是过度设计，造成设计的浪费。在具体的设计中，改变对昂贵材料、造作细节、艳俗色彩无休止的盲目崇拜，应竭力选择无污染材料，可再生能源，并支持原材料的本色设计，以减少因材料加工过程带来的浪费和污染，选择集中力求创造出完美、典型的设计作品，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浪费。

南通土布之简的设计意义

南通土布之简体现在设计风格上，以最少的装饰展示极佳的效果。南通土布注重材料的天然质地美，以其舒适、透气、保暖、健康等实用性，追求朴素无华的审美特征。朴素简约风格的形成是由南通土布家人性格含蓄、节俭的风尚决定的，简约而不简单。简约的设计具有可搭配性、自由性、替换性和广泛的适应性。既是舒适、方便的载体，又是高雅艺术品位的象征。简约的设计主张客观的事物自有其真实美，如果艺术家把主观判和感情断减弱到最低限度，事物本身才能显示其特征、真实和美感。简约设计貌似简单，其实每个作品都是设计师深思熟虑的结果，为突出设计精髓，毫不修饰的设计，却是最富修饰能力的。

结 语

由此看来，现代设计理念的发展、审美观的确立并非是凭空而起的，而是在原有艺术基础上，经过选择逐步发展形成。当今人认为设计创新必须与传统观念、形态彻底决裂，殊不知，传统的艺术特征中也能找到现代设计理念吻合之处。并非巧合，新旧艺术之间往往有其天然的不可割接的联系。南通土布艺术所蕴含的以实用、审美、创新、情感意象为主要内容的现代设计理念及其文化内涵，给予现代设计莫大的启示。同时也只有正确认识与运用南通土布艺术中的现代艺术设计理念及文化内涵，才能进一步将南通土布艺术的发展推向新的高度。

* 本文为南通大学教学研究项目“南通民间艺术素材在视觉传达设计教学中的实践研究”的研究成果之一，项目编号：2009B51。

陈 洁：南通大学艺术学院讲师

责任编辑：李 雷